三月,萬物和鳴。一夜之間,洛京滿城的桃花似乎都開了。
今天也是三皇子陸翊鈞帶皇子妃與北地臣民回京的日子。
早在前一天,王師就已将全城戒嚴,從洛京城門直通皇宮的神武大道兩側,侯立着兩千餘名洛京的大小官員,還有金戈鐵甲的五軍營禁軍,都在等待皇子的車馬。
皇宮外,太子陸雲起位居衆人之首,站在午門正中。
他的身後,是女皇之下,掌握帝國最高權柄的内閣七重臣——蔡元長、杜九華、楊釋同、曹元仲、宋之問、桓士則和袁石公。
午時,踢踏的馬蹄聲傳入洛京,一聲駿馬的嘶鳴,頭戴紅纓盔甲的少将軍陳子數揮舞着旗幟,在隊伍的最前面,大喊着:
“三皇子馬隊回京——”
五軍營中軍主将蔡重年早已率禁軍精銳等待在城門之下。遙望見“陸”字大旗和皇子車駕,即刻率全體軍士右腿跪地拜禮。
鐵馬車停在城門前,陸翊鈞先一步跳下車,勾手示意蔡重年起來:
“師兄,好久不見。”
蔡重年擡頭看着那人,眼裡難以掩藏的欣喜。起身時,嘴角的笑容已難自抑,陸翊鈞又熱情地單手與他擁抱了一下,讓他的眼睛驟然瞪大。
“殿下……”蔡重年語氣猶豫。
陸翊鈞并未注意,轉身遞上手臂,讓穿着長鬥篷的懷狐扶着自己從鐵馬車上下來,介紹說:
“這是我在北地的妻子,解(xiè)憂。”
“解憂拜見蔡将軍,”懷狐作揖行禮,這是他隐藏身份的假名,“在北地時常聽翊均提起您,将軍果然是豐神俊朗、儀表軒昂。”
看着那面如桃花的少年,蔡重年的手不易覺察地顫抖着,抱拳回禮。
陸翊鈞牽着懷狐一起登上鐵馬車,九丈城門向内拉開,露出一條直達午門的中軸大道來,兩側文武百官已在夾道迎接。
“十年了,終于回來了。”陸翊鈞望着馬車窗外說。
北地鐵騎經過之處,百官像波浪延綿,一排排跪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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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列大理寺官員的最後排,一個頭上插着墨水已經幹掉的毛筆、黑眼圈濃重的小吏,正背過手敲着自己跪得發酸的後背。
此人名叫百裡書緣(以後簡稱百裡,你們愛叫書緣也行),大理寺從九品司務,平時負責抄寫呈堂證供、整理檔案、處理上級公文、燒水泡茶、掃地打雜、給寺丞大人捶肩等工作,偶爾外派跟蹤犯人。
因長期加工時而睡眠不足,故眼眶烏黑,精神萎靡。平時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怎麼還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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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百裡書緣打了個長哈欠,引得周圍人都看過來。
身旁同為司務的好友杜少陵,趕緊在他胳膊上捶了一拳,提醒他收斂些。
“好累,喂,今天下班去山裡打獵怎麼樣,我發現了一個新地方。”百裡給杜少陵背上也輕輕來了一拳。
杜少陵歎了口氣,搖搖頭。
“我就知道,長庚師傅一不在,我們倆的友誼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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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通體玄黑的鐵馬車已經見了影,六科、通政司、大理寺……官員依次稽首叩頭。
百裡跪在地上,直打瞌睡,聽到附近有人小聲議論“哪個是皇子啊?”又打起精神,豎起耳朵。
“皇子在那車裡,等到了午門,才會下來,豈是你我的級别能見的?”
聽到這話,百裡又瞌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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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門外,馬隊分兩路散去,隻剩陸翊均拉着懷狐的手,步行走向陸雲起與七閣臣的儀仗。
“翊均攜正妃解憂參見太子殿下。”
那人頭戴雙龍翼善冠,身穿金線衮龍袍,腰間别着獨特的扇刀。雙眼狹長,目光幽冷,隻看下半張臉,幾乎和陸翊均一模一樣。
陸翊均利落地撩開衣擺,帶懷狐一起頓首拜向陸雲起。而太子身後的七閣臣,本該和午門外的百官一樣對皇子行稽首禮,七人卻紋絲未動,并肩而立,猶如一扇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
陸翊均眼見這場景,心中大為不快,卻也隻能先忍下。他清楚地明白,陸雲起在朝中樹大根深,而自己與之相比,就像一葉浮萍,現在還不是發作的時候。
“母親病情如何?”陸翊均問。
“母親病體未愈,不能在崇武宮大殿迎你,晚些時候你與我去啟明宮同見母親。”說這話時,陸雲起的目光一直停在懷狐臉上。
兄弟二人十年未見,話語間卻沒有一絲關切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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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城
整座皇宮位于洛京城北方最高處,宮宇延綿,高閣聳立。
前殿崇武宮為百官議事之所,以整塊巨型山石為地基,修建青玉台階三百級;中殿北宸宮位于皇宮正中間,是祭祀天神之所,左右各有宮室十六座;後殿啟明宮為皇帝寝宮,統領後苑一百二十八座宮室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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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繞過北辰宮後,就來到了皇宮後苑,護衛禁軍和身邊侍從都盡數退去,隻有一位身形颀長,白面明眸的内侍官在陸雲起身側指引。
這人名叫衛叔寶,年齡與陸翊均相當,是女皇榻前的紅人,無論何時臉上總挂着笑容。
在衛叔寶和陸雲起身後,陸翊均一路都為懷狐撐着傘,幾次想去拉懷狐的手,都被打了手背,吃了一記“眼刀”後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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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殿下,可知陛下為何生病?”衛叔寶忽然停步,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