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那麼着急回天上,拿了劍就走了,幹嘛還要來找我啊……”
明鏡的臉倏地一片薄紅,氣道:“你……”
反正被那人攔着,前路不通,所幸又轉身往身後走去。
百裡連忙拉住他,再走就是洛水河裡了,溫柔地安慰說: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就是。你被雨淋成這個樣子,也和我回衙門換套衣服吧。”
看明鏡沒有反抗,便牽着他的袖子走到自己的馬前。
“你會騎馬嗎?”百裡問。
明鏡搖頭。
“那我抱你上去,你抓住這個就好。”百裡把缰繩放在明鏡手裡,還不等那人反應,三下五除二将人橫抱起來,托舉到了馬上。
随後自己也翻身跨上馬,坐在明鏡身後,接過缰繩,往大理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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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後苑。
夜深了,窗外的雨還沒有停。
懷狐坐在窗前,對着一塊光亮的黃銅镂刻的玄機鏡,挽好長發。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前兩個侍衛剛要阻攔,那人視若無睹,指尖燃起一束幽火,二人立時倒下,魂魄暫陷入沉睡的混沌中。
一路走過,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是如此。
懷狐一直走到啟明宮内,瓢潑大雨沒有一滴沾濕他的身體和衣袍。他将指尖的幽火吹滅,徑往女皇的寝殿而去。
那裡隻點着幾盞昏暗的提燈,正中心的丹爐裡還有一些微紅的灰燼。懷狐俯身用手指沾了一點那丹爐灰,嗅了嗅,露出厭惡的神情,果然是仙人的腐臭味。
“是誰?”
他聽到女皇微不可聞的詢問。捏着爐灰的手向身旁一抛,整個寝殿的燈台都被同時點燃,亮如白晝。
女皇擡手遮着強光:“是你。”
“兒臣擔心母皇身體,并有一事想向母皇說明,漏夜前來,還請見諒。”懷狐依然保持着周到的禮數,行禮道。
“你,不是凡人。”那語氣裡既有不敢相信的驚訝,又藏着恐懼,“你是誰?”
“兒臣解憂,的确不是凡人。”懷狐走近到女皇的卧榻前。
那一生殺伐決斷,踩着無數人屍體登上皇位的女人,此刻眼裡盡是脆弱的恐懼,一隻手摸索着,按到床邊懸挂的劍上。
“陛下,兒臣是殿下的妻子,陛下是殿下的母親。解憂沒有敵意。”懷狐按住女皇抓着劍的手,将她的手指一點點掰開,“皇子殿下絕沒有殺害郡主,我也是。”
女皇舒了口氣,目光仍透着警惕:“我知道了。若是你,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
“陛下,我聽皇子殿下說,您纏綿病榻,是有人下毒所緻。”懷狐問,“其實,您知道是誰,是不是?”
女皇冷笑,坐起身:“你怎麼知道?”
“殿下和我說過,以您的性格,若找不出是誰下毒,一定會殺了滿宮所有内侍和宮女,甯可錯殺也不放過。您可是連丈夫和兒子都不會放過的人,全天下,誰能讓您這般隐忍呢?”
聽到這話,女皇高聲大笑。平靜下來後,她的目光仰看向床榻上方的帷幔。
“我的三個兒子裡,均兒是最像我的那個,也是最不像我的那個,他聰明,卻不夠心狠。”
“陛下難道沒有想過,以三皇子殿下為儲君嗎?”懷狐直截了當地問道。
女皇睜大了雙眼看着他,并未回答。
“您在怕什麼?”懷狐坐在女皇榻邊,用更近的距離凝視着她,他幽亮的眼眸就像無底的黑洞,能吸入人的一切秘密,“您怕的不是您的兒子,是他背後的仙人,對嗎?”
“仙人能帶給陸國的,帶給您的,我一樣會給。”
“不管我是否同意,就算你殺了我,都改變不了什麼。”女皇的聲音顫抖着,那神情像哭又像笑,伸出蒼老的手,撫摸着懷狐的臉龐,
“你不明白,這是亘古不變的契約,無論你多強大,都改變不了什麼。”
這一次,那種滲入四肢百骸的驚恐來到了懷狐的身上。因為他意識到,女皇說的是對的。
背叛仙門,對女皇來說,一樣是死路一條;而他,甚至不能和仙人們起沖突,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母親的覺察,那麼神與妖間又将是一場浩劫般的戰争,而凡人在這樣的戰争裡,是無法生存的……
看到他那猶疑不安的神情,女皇知道,他動搖了。
“但我可以滿足你的其他要求。”女皇繼續說,手掌上移,撫着他的長發,就像安撫一隻小動物一樣,“我知道起兒容不下均兒,這次的事,多半是和他相關。你也可以繼續待在均兒身邊,幫助他。”
“兒臣有兩個請求。”懷狐主動将頭倒在女皇掌心,表示着乖順親昵。
“你說。”
“解除對王府的封鎖。以及,将永安郡主一案和您被毒害之事,都交給三皇子殿下全權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