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九尾狐,就像我朋友所說,九尾狐已經有丈夫,我不認為,你的預言會成真。”春盞挑了挑眉,自然地拉下女先知拽着自己的手,
“除非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也許會相信。”
“是什麼?”
“我弟弟在哪?他還活着嗎?”
“他在...”
女先知的話還未說完,一支利箭從背後貫穿了她的胸膛,胸口的衣料即刻被擴散的血液染成一片紅色,整個人一頭撞倒在地上,周圍的人群驚呼着四散而逃。
春盞愣在原地,被白衡呼喚着回過神來,一群頭戴山羊頭盔的士兵已經包圍了這裡。
春盞的手摸上腰後别着的扇刀,與白衡背靠着背,雙手緊繃着,随時準備動手殺出一個口子。
遠處一個為首的士兵舉着寶劍,對被圍住的衆人厲聲宣布道:“胡羊大人現在征集流民,到北海開鑿冰面,不論男女老幼,都要遵從号令!”
白衡咬住嘴唇,與春盞交換了一個眼色,沉默之間,二人便已确定了下一步的計劃——裝作界城的流民,跟随這些士兵,到北海探查情況。
“來人!把那個老巫婆的屍體帶回去,交給胡羊大人。”
一個高大的士兵像拖死狗一樣,拽起女先知屍體的一條腿,将其拖出了人群,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圍觀的流民們都麻木地看着,畏縮着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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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恭王率領的出兵永行關的五千輕騎,已于四日前出發,取道太行山以東,将在十日内燕城與曹宛章的七萬重甲軍會合。
這樣的苦差對尋常的雜役來說自然難以勝任,陸翊鈞把越甯和一衆王府仆役都留在了府内,自己與陳子數在大軍最前方領兵行進。
而在隊末駕駛鐵馬車,照顧王妃的任務就落到了某個由王妃欽點的大理寺丞頭上。
晚上大軍休整時,懷狐便從馬車上下來,帶百裡書緣到附近的山丘,談天說話。
“……極北之地的冬天很長,從一年的十月,到次年的三月,總是狂風勁吹,漫天飛雪。那裡沒有像洛京一樣繁華的街市,各種勾欄瓦舍,也沒有學堂。”
說話時,懷狐一直望着空中散着清冷銀輝的滿月。話落,轉臉看向那人才發現,百裡也和自己一樣,癡癡地看着月亮,不由得掩口輕嗤一聲。
“王妃……”百裡不好意思道,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殊音劍。
“你在想什麼呢?”懷狐溫柔地問,眸子一瞟,瞧見那把通體白色的劍,目光驟然停住。
“在想……”那人頓了一下,銀色的長發,風中鼓動的袖袍,恍惚間那抹白色的影子又在他腦海中閃過,“一個朋友。”他說。
“或許我們在想的,是同一個人呢。”帶着意味深長微笑,懷狐的目光又看向月亮。
百裡并不解他話裡的含義,隻注意到他眼角似乎有淚光閃動,正想說什麼,就聽到身後的馬蹄聲。
回頭俯眺,陸翊鈞正将馬拴好,往山丘上過來。
“那卑職就不打擾了。”百裡起身拜道,懷狐點點頭。
下山時,百裡與走上來的陸翊鈞迎面對上,立刻恭敬拜禮,稱王妃今日一切安好,心情也不錯。
陸翊鈞看得出他心裡的忐忑,自己也确實有幾分介意,這幾日懷狐都幾乎和百裡形影不離,比他這個丈夫還要親近。
不過想要見到妻子的急切,讓他暫且無心吃這種飛醋,隻停了一晌,便繼續往丘頂走去。
遠遠睹見妻子單薄的影子,抱着膝蓋埋頭坐在月光下,渾身都在微微顫抖,陸翊鈞趕忙跑過去,脫下鬥篷給那人蓋上。
“怎麼了?”陸翊鈞關切地問。
懷狐擡起頭,微紅的眼眶裡早已溢滿淚水,一滴清淚滑下,當真落在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頓時激起一股無法言明的心痛。
“好了,好了。”他将懷狐緊緊抱住,拭去那人眼邊的淚珠,再次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懷狐深深地吸氣,别過臉去,聲音依然哽咽,“我隻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想到……家人。”
陸翊鈞輕歎一聲,撫過那人的臉,無比認真地看着那雙朦胧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讓我做你的家人,好嗎?”
“嗯。”
懷狐克制着眼淚回答,将臉埋在陸翊鈞胸口,透過那冰冷的鐵甲,似乎仍能感受到那人胸膛裡溫熱跳動着的心髒。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的額邊,無聲地擁抱裡,訴盡了洶湧的愛戀。
他擡頭回吻過去,反而讓那人驚訝了一霎,陸翊鈞記得,這是懷狐第一次主動吻他。
“讓我為殿下卸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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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又西移了半分。
懷狐裹着鬥篷靠在隻穿着中衣的那人身上,兩個人額角都還有些未幹的汗珠,互相凝看着。
“我們大約,就要有新的家人了。”懷狐的手摸着腹部,意有所指。
陸翊鈞順着他垂下的目光看去,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又想到最近懷狐總是身體不适,說自己是元神離體太久所緻,又追問道:“這些時日不舒服也是因為這個嗎?”
懷狐沒有否認,用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帶着點期待的語氣問:“你會高興嗎?”
高興?陸翊鈞心想。看到那人百般難受的樣子,還要持續幾個月,怎麼高興得起來。
“有哪裡不好嗎?”懷狐看出了他的猶豫。
“都好。”他眯起眼睛,努力擠出一個妥協的微笑,伸手輕輕搔着懷狐的後頸,癢得懷裡的狐狸笑了出來,還不忘用玩笑的口吻補充道,
“最後一個,以後那事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