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點頭,應了一句,“好。”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個人住?多大啦?”
“十七。”許願簡短回答,不太習慣這樣的寒暄,“……您慢點。”他看着老太太顫巍巍的開門,忍不住扶了一把院門。
“人老喽,不中用喽。”老太太邊開門邊念叨:“我孫女總說我該早點回來,嗨,今天多赢了兩盤棋,高興的,哪還記得時間。”
院門打開的一瞬間,許願聞到一股濃郁的飯菜香,隐約還聽到屋裡傳來電視的聲音。他瞬間覺得手裡的炒飯索然無味。
“要不要進來坐坐?剛好做好飯了。”老太太熱情邀請。
許願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老太太也不勉強,笑眯眯的揮手,“那改天來玩啊小夥子,我姓楊,叫我楊奶奶就行。”
許願點點頭,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這座城的人都一個姓?
轉身回到自己家,剛進院子,手機就震動起來。是父親的消息。
父親:“我不明白,我安排的有什麼不好,以後和你大哥一起打理公司,現在學着他一點不好麼,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
父親:“既然如此,我不勉強你,你願意的話,就在外面待着,躲一輩子,你别怕你母親失望就行。”
每句話都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心裡,手指無意識的握緊,許願面無表情的放任這句話在腦海裡播放,幾秒後,他自嘲的笑了笑。
不回複就是默認,許願沉默着熄了屏。
許願把手機扔在桌子上,用力扯開炒飯的包裝盒,掰開筷子,機械的往嘴裡塞着食物。
隔壁院子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有女孩子抱怨的聲音響起,“姥姥!你又回來這麼晚!”語氣裡滿是擔心,“跟您說了多少次了,天黑了要回家,要不是張嬸說你在下棋,我差點滿城找人。”
許願筷子一頓,這聲音……有點耳熟。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老太太說,“還遇到隔壁新搬來的小夥子,人挺好的。”
“又随便跟陌生人搭話,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走到了院子裡,“鑰匙又丢了是不是?我就說該給您換個結實點的鑰匙扣……”
許願不自覺地望向聲音來源處,隔着一道牆,那邊的對話清晰地傳來。
“那小夥子幫我找着的,人可好了……”
“再好那也是陌生人!姥姥,您得有點防備心……”
許願沉默片刻,正準備進屋,卻聽到女孩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瘦瘦高高,長得挺白淨但總闆着臉的那個?”
他猛地停住腳步,豎起耳朵。
“對啊,看着挺斯文的……”
聲音突然變小,許願什麼也聽不清楚了。他皺起眉,突然意識到什麼——那個帶路的女孩,楊柳,就住在他隔壁?
老人家安撫的笑聲響起,低聲和女孩說着什麼。聲音漸低,安靜的隻剩鳥蟲嗡鳴。
牆那邊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和隐約的笑聲。許願站在屋子裡,他低頭看着自己手裡已經涼透的炒飯,第一次覺得這個老房子空得讓人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子裡像被一團麻繩捆住了,想什麼都不順暢。許久後,歎了口氣。
洗完澡回到房間,許願打開那張花了二十塊錢的地圖,在燈光下仔細看。他才發現那些手繪有多麼精緻——每間店鋪門口的小細節,甚至店主的神态都被捕捉得栩栩如生。地圖一角還畫着一隻蜷縮睡覺的貓,旁邊寫着“阿花,廣場常駐居民”。
窗外,隔壁的談笑聲隐約傳來,混合着夏夜的蟲鳴。許願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上的吊燈,想起父親最後那條消息裡的冷漠,母親避而不談的态度,還有...隔壁那個對他印象似乎不太好的女孩。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明天……
許願休整幾天,沒出門。
院子裡那顆樹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煩,他卻連關窗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任由熱浪挾裹着蟬鳴一股腦沖進房間。
偶爾他會聽見隔壁傳來細碎的說話聲,他在院子裡沖洗毛巾,隔壁老太太的嘀咕聲飄來,“這小夥子,要不是每晚都亮着燈,我都要懷疑隔壁是不是有人住了。”
許願擰毛巾的手一頓,水滴順着指縫滴答落在青石闆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可能人家不愛出門吧,”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帶着幾分無奈,“姥姥,你怎麼又自己洗衣服。”
緊接着是一陣水盆晃動的聲響和老人不服氣的辯解。
許願直起身子,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那道爬滿藤蔓的矮牆。
燈光将藤葉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他的腳邊。
隔壁傳來衣物擰幹的聲音,水珠砸在石闆上,和他剛才的動作如出一轍。
“現在的年輕人啊,整天悶在屋裡怎麼行。”姥姥還在絮絮叨叨。
“您就别操心人家的事了,”女孩的聲音近了,似乎就在牆的另一側。“咱倆先把這盆衣服晾了再說。”
院子多餘的燈早就不開了,許願及時止損。不過那天晚上,他房間裡的燈亮的比平時都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