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楊柳想起他們的目的,提高聲音轉移話題,“冰粉還有嗎?買一送一的那種。”
去取冰粉的時候,許願被幾個大媽圍着問東問西,後背幾乎貼在了牆上。
她突然有點想笑,那天在巷子裡對着黃毛遊刃有餘的人,此刻竟被市井煙火逼得手足無措。
“不去救你朋友?”老闆走過來,好笑的看着這個場面。
“讓他體驗生活。”楊柳抱着手臂看戲,卻看見許願求救的眼神飄過來。
她歎了口氣,撥開人群走過去。
“李阿姨,”她擋在許願前面,“您家陽台的綠蘿該修剪了,再長要捅到我家窗戶。”
話題再次成功被轉移。許願悄悄松了口氣。
等他們端着三碗冰粉回位置時,簡語西正在磕雞蛋吃,靠窗那桌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許願看了看叽叽喳喳的那桌,幾秒後才将兩碗冰粉放在桌上,将其中一碗推給簡語西,他拉過椅子,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你和同學關系不好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楊柳舀起一勺冰粉,紅糖汁順着勺沿滴落,随口胡扯,“是啊,因為他們嫉妒我讨人喜歡,每次老師的小紅花都給我。”
許願嘴角抽了抽。
簡語西适時的歎了口氣,接過推過來的冰粉,語氣不太好,“沒錯,就是嫉妒,楊柳的成績每次都名列前茅,他們不嫉妒才怪。還有,那桌明明是我先來的,這些臭不要臉的就非要走過來和我坐同一桌,我都說了這幾個位置有人了,要不是今天是小豆子的滿月酒,我早就跑路了。”
許願握着勺子的手頓了頓,擡眼看向對面的女孩,她臉上沒什麼情緒,仿佛簡語西口中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三人沉默地吃着冰粉。窗外,一陣風吹過,紅燈籠搖搖晃晃。
許願突然掏出一個小紙包,推給對面,“給。”
楊柳疑惑着打開,發現是幾顆薄荷糖。
“解膩。”他低頭繼續吃冰粉,甜味在嘴裡蔓延,似乎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味道。
楊柳把糖分給簡語西,剝了一顆含在嘴裡,清涼感立刻沖淡了紅糖的甜膩。
“我第一次逛這裡的超市的時候,”許願突然說:“導購阿姨推薦了這種糖,還不錯。”
“嗯。”楊柳把空碗推開,硬糖塊在嘴裡翻滾,“還不錯。”
走的時候,幾人去付錢。老闆娘說什麼也不肯收錢,“不要錢,小柳帶來的朋友就是自家人!”看着許願堅決地神色,她眨眨眼,“不過……你會修電腦不?我們電腦老是死機。”
這不巧了,許願來這兒之前,也算是個網瘾少年,機子有時候玩着玩着會出問題,這時候隻能自己摸索着修,之後久了自然也會通一些維修方面的東西
最終許願蹲在收銀台底下接線路,這裡空間不大,他專心的看着眼前錯綜複雜的線,突然聽見楊柳的聲音,“對,就是上次幫我姥姥那個。”
“看着冷冰冰的,人倒實在。”這是雜貨鋪王嬸的聲音。
楊柳的笑聲混着風扇聲傳來,“他啊,就是不會好好說話。”
許願抿了抿唇,手往裡一摁,電腦屏幕亮起。
修好電腦,走的時候老闆娘還硬塞給許願一包芝麻糖,喜笑顔開,“小許有空常來啊!”
走出門時,已是夕陽西斜。簡語西說要和楊柳去上廁所,許願就站在店門外等楊柳,手裡拎着老闆娘硬塞的回禮,幾個紅雞蛋,一瓶自制桂花釀,外加一包其他人都沒有的芝麻糖。
“百家布……”他擡頭看着門前挂着的那串五顔六色的布條,其中他那塊靛藍色被系在了左邊一點,和楊柳那塊挨得很近。
“傳統。”楊柳推門走過來,發梢沾着幾點水珠,“現在在大城市,誰還收百家布。”
許願依舊擡着頭,不置可否。
簡語西家不順路,在某個路口告别,他們沿着青磚往回走,日照西斜。路過大廣場時,幾個攤主熱情地和楊柳打招呼,對許願則投來好奇的目光。
“你經常要這樣?”許願突然問。
楊柳:“哪樣?”
“路過某個地方,看見認識的人,就去和他們問候。”
“對啊,”楊柳挑眉看他,“你不會嗎?”
許願沉默一秒,突然換了個話題,“你同學們……”
“他們腦子有問題,”楊柳打斷他,真心實意的說:“真的。”
許願輕笑一聲,從回禮袋裡拿出個紅雞蛋遞給她:“補補腦子。”
楊柳:“……”
她作勢要砸他,看着許願配合着她躲開,下不去手,最終還是把雞蛋揣進口袋。
許願憋着笑補上後半句:“給你同學的。”
楊柳:“……浪費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熟悉的巷子,她突然停下,“那天……謝了。”
“謝什麼?”
“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楊柳直視他的眼睛,“我可能現在還在床上躺着。”
她的目光那樣直白純粹,不摻雜一絲雜念,隻留下真心實意的感謝。
許願咳了一聲,“真的是路過。”頓了頓又補充,“冰粉不錯。”
楊柳勾了勾嘴唇,“那當然,我特意推薦的。”
在此刻,那份許願第一天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時,花了二十元錢從楊柳手中買下來的地圖,真的被探索完畢了。
回去可以寫下一份評語,他想。
目光落在女孩泛着光的頭發絲上,他思考片刻。
那就寫:ta的味道像夏日晚風。
看着清冷,嘗起來卻有陽光的溫度。
暮色漸濃,最後一縷陽光穿過巷子,将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斑駁的磚牆上。一前一後,不遠不近,就如他們此刻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