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要浪費他的時間,他必須為此付出精力和代價。
“行,那半個小時後KS見,就這麼定了。”季舒楹幹脆利落道,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挂了電話,她直接打車殺去律所。
再次來到KS律所,身處繁華金融中心的大廈高層,依然是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幹淨得近乎透明的落地窗,外面高樓伫立,繁華如織,空氣裡彌散着咖啡的醇厚香味和高級香水味,時而有穿着正裝的精英模樣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卻又和上次不一樣。
上次初來乍到,有同事作伴,什麼都是新奇的體驗,這次季舒楹卻來勢洶洶。
“季小姐,麻煩您稍等一會兒,裴律跟我交代過,他大概十分鐘後到。”
會客廳裡,說話的前台小姐姐一邊倒了杯熱茶放在桌上,一邊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分明極具攻擊力的一張臉,眉眼精緻,明媚而又張揚,偏偏那雙清麗的荔枝眼又減弱了幾分攻擊力,顯得甜美無害,惹人心憐,忍不住想靠近。
白襯衫,霧藍色半身裙,收腰設計,掐出細腰,流暢優雅的剪裁,一看就極有質感的面料,價值不菲的奢牌包就這麼随意地扔在沙發上,閑适得像是出門買菜提了個包當籃子。
很有幾分都市麗人的味道,又帶着幾分千金的驕矜感。
“謝謝。”季舒楹随手撩了撩長發,長腿交疊,端起茶杯來,熱氣蒸騰而上,氤氲了那雙漂亮靈動的眸。
她想起什麼,沖前台莞爾一笑,“能幫我換成白水嗎?我不喝茶。”
“好、好的……”盛世美顔攻擊,前台說話都有些磕巴。
KS律所時常有客戶來訪,但客戶大多都是商務人士模樣,甚少有這樣長得漂亮且氣質出衆的。
律所的衆人看似忙碌到飛起,實則私下偷偷議論。
“來了個絕世大美女,聽說是等着見裴律的,不會又一個主動出擊的吧?”
“應該不是,上一個暗戀裴律的實習生都沒通過試用期,被毫不留情拒絕,最後哭着離開的。”
“也可能是前女友?”
有人惋惜:“這麼漂亮的大美女,怎麼就想不開看上裴par這種大魔王了呢?不如看看我。”
說話的人遭到了旁人一緻的唾棄:“呸,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配嗎。”
“房貸還了沒?車貸還了沒?還想談大美女,白日做夢吧你。”
也有人小聲道:“有沒有感覺這個美女很眼熟……好像前段時間見過?”
“我也有印象,好像是君德那邊的律師。”
人影來往,或打量或驚豔的目光一一而過。
季舒楹從小到大都習慣了接受這樣的目光,很是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隻是等着等着,困意後知後覺地泛上來,季舒楹今天沒午休,撐着下巴,等得有些昏昏欲睡。
還是前台過了會兒叫醒她,“季小姐,裴律已經在辦公室等您了。”
季舒楹睜開眼,‘唔’了一聲,迷迷蒙蒙地被前台帶到辦公室外。
前台禮貌地敲了敲門,“裴律,季小姐到了。”
裡面有人應之後,前台才打開門,請季舒楹進去。
咔嗒。
辦公室門被輕輕關上,隔音極好,将一切讨論都阻隔在外。
合夥人都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但是在寸土寸金的CBD,辦公室的面積也有限,一般放個書桌、飲水機、一體式書櫃,就差不多塞滿了。
譬如季舒楹所在的君德,合夥人的辦公室也不大,隻能說堪堪夠用。
裴遠之的辦公室則不然,相當的大,開闊,視野極佳。
——還挺會享受的嘛,這個人。
季舒楹心中嘀咕了下,一眼看到站在落地窗邊的身形。
颀長,落拓。
裴遠之正在打電話,單手抄兜,聽見響動,側身對季舒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季舒楹視線停留在那雙骨節明晰的手上,冷白的皮膚,青筋微凸,腕表換了一支,更冷淡一些。
她不客氣地推開皮椅,坐了下來,環顧打量着。
設計也是意式極簡風,黑白灰的色調,顯得正式、沉穩、理性。
看着就很壓抑。
季舒楹還是喜歡鮮亮的顔色,亮藍、玫紅、草綠……等等,隻要是生機勃勃的顔色,富有生命力的,她都喜歡。
桌上隻一個灰色筆記本,一個筆筒,一疊文件,顯得過分闊落。
内飾裝潢簡單,棱角分明鋒銳,線條居多,更顯得空間大。
書櫃也不像其他律師,密密麻麻地塞滿各類法律相關的書籍和報紙,相反,黑胡桃木的書櫃上隻簡單地撂了幾本。
有公司法,也有股權架構,還有幾本認不出具體名字的拉丁文小說,參差錯落地擺放着。
季舒楹皺了皺眉。
無論是在律所還是在家,她都喜歡把自己獨屬的一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擺滿一切她可能會用到、需要的東西。
這擺放設計,她實在欣賞不來。
季舒楹打量完的當,那邊裴遠之也打完了電話。
“裴律業務繁忙,想見一面還要預約。”
看他忙完,季舒楹将手機丢到桌上,頗有幾分上門找茬的氣勢。
裴遠之拉開皮椅,并不在意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季小姐什麼事?離三點還有半小時。”
言下之意,讓她抓緊時間。
季舒楹反骨上來,他想速戰速決,她偏不,就要浪費他的時間。
她看一眼桌上,“你們律所就是這麼待客的嗎?水都不給喝一杯。”
面對她的挑刺,裴遠之挑眉,“待客待的是客,而不是同行,還是說季小姐已經從君德辭職了?”
“……”季舒楹一噎,隻當做沒聽到,繼續找茬,“這就是裴大律師連杯水都舍不得給我喝的理由?”
“想喝什麼?”裴遠之不欲多糾纏。
“白水吧。”季舒楹說。
等裴遠之用紙杯接了放到桌上時,季舒楹看一眼一次性紙杯,嫌棄地開口:“有茶嗎?突然不想喝白水了。”
裴遠之淡淡看她一眼,那目光讓季舒楹後背涼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季舒楹忍住退讓的沖動,盯着書櫃,故技重施:“KS這麼大個紅圈律所不會連杯茶……”
嗒。
茶杯被取出的清脆琳琅聲響。
裴遠之沒喊外面的助理,纡尊降貴地又泡了壺茶。
淡淡的茶香在室内漫漶開來,霧氣散開。
男人提起茶壺,修長如玉的骨節下是青瓷茶壺,手背上浮着淡青色的經絡,白玉與淡青色交錯,色彩鮮明,像一幅清冷悠遠的水墨畫。
“請。”他将茶杯推過來。
季舒楹端起茶杯,嗅了一口,秀眉微蹙,“西湖龍井?像是舊茶,我喝不太慣,有大紅袍嗎?或者金瓜貢茶也行,我不挑。”
“想品茶,你可以現在出門下樓,找個茶館。”裴遠之已經打開筆記本,點開合同文檔,不再正眼看她。
這是在趕她走了。
季舒楹放下茶杯,正要說話,裴遠之一邊滑動鼠标,一邊閑散地補了句:“實在想喝也行,我現在請助理出門買了大紅袍送上來。”
季舒楹頓時一滞。
她是想折騰裴遠之,但并不想折騰無辜的助理。
季舒楹眼睛眨了眨,“那我還是喝溫水吧,不能太燙,也不能太冷,最好是剛好40°的那種,稍微超過一點……”
“季小姐。”
裴遠之指尖點了點桌子,打斷,像是耐心告罄,提醒,“有什麼事,可以直說,你的時間也是時間,不是嗎?”
季舒楹看出他指間的淡淡不耐,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沒耐心的男人,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呢,再說了,能跟她說話,應該是他該珍惜才對。
真是沒意思。
還好她準備将一切意外扼殺在搖籃中。
想到這裡,季舒楹也失了耐心,隻把檢查單從包裡拿出來。
薄薄一張紙,被她卷得有些皺了。
季舒楹将檢查單放到桌上,咬字清晰:“是這樣的,想告知你一件事——”
裴遠之很輕地擡了擡眉梢,示意他在聽。
“我懷孕了。”
季舒楹說。
裴遠之神色未變,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檢查單,“我的?”
尾音微微上揚,是平靜的反問語氣。
“……”季舒楹默了一秒,蹭的一聲站起來,“不是你的,跟你沒關系。”
她啪嗒一聲取走桌上的檢查報告,冷笑:“放心,我會給孩子找個好爸爸,以後再見面,保證讓孩子叫你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