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上的鐵鍋,熱水滾了又滾。
胖老太太将一把調配好的草藥放進去,熬煮出濃濃的草木苦澀味道後,将褐色的熱藥湯裝進木桶提出去放在門口,很快就有人來将它拿走。
李類也分到了一碗,喝着一股淡淡的藥味。
換衣服的時候李類檢查了新身體,年齡約摸在十三四歲左右,不過因為營養不良,加上有長期辛苦勞作,可能存在發育遲緩的問題,因此原身的實際年齡可能還要再大個兩三歲。
原身比李類在電視中見到的現代難民還要幹瘦,她的原生家庭怕是指望不上了,說不定還會被拖累,再說也沒有繼承到原身的記憶,既聽不懂話也不知道路,想投靠都不知道地方。
李類收拾原身那身單薄衣服時,除了布料上的補丁啥也沒找到,自然沒有她最想要的身份文書類的物品。
這也是李類擔憂的地方,在古代,一個人若是沒有戶籍之類的身份證明,那麼就隻能當遊民了,基本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會被人輕易驅趕迫害不說,被人抓去當奴隸都沒法伸冤。
身份戶籍看來隻能徐徐圖謀了,雖然對那蓑衣男不憚懷有最大的惡意,但在圖窮匕現前,李類還是決定先呆在這裡,先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跑路。
起碼這裡有吃有喝有住,在學得當地語言之前,不失為一處好飯轍,因此她按捺住好奇心,老老實實地繼續看火,并沒有趁機出去亂逛。
期間胖老太太來回幾次,見李類始終很有眼色地安靜呆着,不禁露出幾絲滿意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雨變大又變小,直到慢慢止住了,陽光從變薄的雲層中透出,一時天光大亮。
人們的活動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外頭不時傳來喧嘩的聲音,不斷有人來拍小院的門,但是他們都不進小院,男人在房子外頭大聲說話,女人在門口拉着老太太嘀咕,這些人普遍穿得都不太好,老太太皆耐心回應,不時送出點什麼東西,對方也會從籃子、口袋等地方掏出東西來回贈。
李類眼尖地看到,送出去的東西基本都是符紙、藥包,換回來的多是蔬菜或幹柴,當然,能吃的東西都被老太太放到她自己的屋子了。
這胖老太太應該是個神婆,這類人會畫一些神神鬼鬼的符箓,也會兼職看點小病開點小藥,難怪屋子裡有一股草藥和香灰混雜的奇怪味道。
雖然聽不懂她們的交流,但那些驚慌失措的語氣和悲傷的述說無不告訴李類,這裡有不少人正在遭受着可怕的災禍,以至于不得不求助神婆尋求精神慰藉。
作為見多識廣的現代人,李類已經想到了洪澇過後可能會随之而來的瘟疫、饑荒、暴力等問題,加上這裡是古代世界,若是洪澇的波及範圍廣,還要加上流民、匪患甚至是起義軍等,到時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除了逃進深山就沒有别的路可走了。
但逃進深山也得跟外界産生交集啊,起碼鹽是要吃的,不然隻能當白毛女了。
開局如此艱難,讓人隻想揪着頭發跪地大喊賊老天——怎麼别人穿越不是公子就是小姐,最差也是個富農家庭能支持主角考科舉搞生産,到她這裡就是一個災民,窮得全身上下隻有一套臭衣服。
默默捏死一隻跳到她手上的跳蚤,李類無語凝噎。
這具身體頭上跳蚤虱子亂飛,根本洗不幹淨,要是在現代她頭上有這小玩意早就吓得跳起來了,但現在隻是随手将跳蚤屍體彈進竈火裡。
從不适到視若無睹,也就是殺死十幾隻小蟲子的時間罷了。
李類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計劃,各種念頭轉來轉去也沒有個結果,幹脆沉下心去感受自己的金手指。
反複細品“長命萬歲”牌的信息,李類的心也沉穩下來。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隻要留得性命在,時間總會站在她這邊。
這是冥冥之中的感覺,萬年壽命是真的,但命隻有一次。
未來的目标是盡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并在此基礎上小心發展,盡力獲取保全自身的力量,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苟!
李類思緒明快地确定了自己的萬年戰略方針,竈裡的火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輕松,燒得更旺了。
藥湯燒了七八鍋,李類感覺自己腰都要坐斷了,胖老太太終于示意李類去院子裡洗菜,自己親自煮菜粥。
外面水冷風也冷,舊衣單薄,李類凍得瑟瑟發抖。
大概是李類做事沒有糊弄了事,博得了胖老太太的好感,給她打半勺菜粥時沒有手抖。
李類餓得前胸貼肚皮,但仍是很克制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并很有眼色地等老太太吃完,幫她把碗洗了。
此時約摸已經是傍晚了,天色轉暗,風吹得屋頂嘎吱作響。
這座房子離河近,竈火一熄,濕冷的寒意便開始沿着腳底侵蝕四肢百骸。
胖老太太丢給李類一床舊被子便自顧自回屋了,顯然李類隻能睡柴房。
李類松了口氣,她還怕老太太為了自身安全把她這個陌生人給趕出去呢,柴房起碼擋風遮雨,别說還給了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