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少了,碼頭上的生意自然就差,食鋪本錢少,早點關門損失不大,難的是那些有一兩條船的小船隊,船隻閑置隻會白白浪費維護的人力物力,有不信邪的非要出去闖一闖,結果連船帶人都沒了蹤迹,錢貨打了水漂,為此好幾戶原本的殷實人家從此傾家蕩産,淪為乞丐。
碼頭現在黑色産業橫行,乞讨的、賣皮肉的、收黑贓的……靖河幫從上到下沒一個幹淨的,别說管一管了,裡頭不少行當還是靖河幫自己暗中開設的呢。
掌櫃邊說邊小聲罵罵咧咧:“砍頭賊,直恁娘……”
原來随着治安下滑,鎮子上的許多家人都被小賊光顧過,尤其是碼頭附近的住戶,這邊沒人管,賊盜青天白日就敢拉幫結夥破門而入,當着主人的面将值錢東西擡走,不聽話就敢打人,報給靖河幫不僅沒用,反而還要付出一筆動身錢,真交了錢後續也隻是沒完沒了的敲詐。
反正都是虧麻了,還不如去碼頭蹲守着,尋機把家具買回來吧,花錢還少些。
掌櫃的食鋪不知被多少人光顧過,沒一扇好窗戶,桌椅闆凳都沒了,櫃台都被砸碎了,隻剩幾個裂了口的陶碗。
魚湯是掌櫃的午飯,他每天都守在食鋪内,防止被人鵲占巢鸠,影響賣價。
倆人蹲在竈頭吸溜完魚湯,李類就着世道抒發了一番感想,順便透露了習武的心思,并拿出虎骨請掌櫃幫忙引薦一下鎮子裡的武師。
掌櫃是個熱心的,聽了這話便拍着胸脯表示能行,便連鋪子也不看了,關上門就帶李類進了鎮子,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小院子。
“虎頭哥,我給你找了個好弟子!”
掌櫃從屋子裡拉出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給雙方介紹起來。
老者名叫葉虎頭,跟掌櫃是族兄弟,早年外出闖蕩,頗有些機遇,奈何天資所限,再拼命也練不出多少成績,又為生活所迫,隻好在铢州給富戶當護衛,掙得差不多了便回到打金鎮,買房置地,娶妻生子,遠離打打殺殺過起了安穩生活。
葉老人雖老,眼睛卻仍舊清澈堅忍,打量的眼神中沒有讓人不适的壓迫和尖利,而是能讓人感覺到他的認真和平靜。
李類神态平和,坦然自若地回視,電光火石間,倆人就對對方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葉老有些遲疑了,他感覺眼前的年輕人不是個安分的,并不想晚年生活起波折,可等她拿出銀晃晃的小玩意後,最終還是同意了。
錢是英雄膽啊,眼見世道将亂,他也隻能舍出這把老骨頭,給家裡的老老小小多掙些傍身銀子。
“李樹小子,我沒有收徒的打算,一個月十五兩銀子,你學多少我教多少,咱們爺倆的緣分就這麼多。”
葉老接過李類的拜師禮物和銀錢,思考一番後劃下這個道道來。
李類欣然同意,她也不想給自己增加人情負擔,能錢貨兩訖就再好不過了。
在葉掌櫃和葉老的引薦下,李類租下了葉家隔壁的屋子,準備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習武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
葉老退出江湖多年,但拳腳并沒有生疏,日日練武不辍,經過多年打磨,越來越得心應手,在晚年水到渠成地又上了個台階,短時間内甚至能爆發出半步宗師的實力。
子嗣中沒有能承襲他衣缽的,最多給富戶當個打手護衛,走他們老子的那條舊路。
等收了李類這個有錢學生,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個有錢燒的,誰家好人十幾二十歲了才開始學武啊,幾個月能練出什麼東西來?
但簡單測試過後,葉老不得不真香了,收徒的心蠢蠢欲動——師徒情同父子,也是家裡人,得一個厲害弟子,不僅能傳承衣缽不讓畢生心血白費,對家人來說也是一重保障。
李類面對試探則是顧左右而言他,幾次過後,葉老就不再提了,隻是教學時更加用心。
有《五禽戲》打下的超強身體基礎,李類就好似在萬米地基上蓋茅草屋——穩得不行,紮馬步幾個時辰不帶動的,基礎動作甚至不用葉老教第二遍,看一遍就能有模有樣地打出來。
悟性絕佳、天生武體……葉老心中喜愛,但面上更加不容情,将李類的很多壞習慣都指出來并掰正,教鞭甩得飛起。
李類自然不會辜負人家的好心,虛心接受了教導。
一個月過去後,李類像海綿一樣吸收了大量新知識,整個人更加沉凝。
葉老教導認真,葉家人也好相處,李類大手一揮,又給自己續了兩個月。
說實話,李類隻花這點錢就能習得葉老一身本領,那是占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