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傻子放的火!攔住他!”
敲鑼聲、尖叫聲四起,傻老七蠻力撞開攔人的奴仆,慌不擇路往後門跑。
李類早将後門的鎖都悄悄捏壞了,傻老七一頭撞開後門,奔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最終跑出鎮子,一頭紮進山林。
白家大宅現任的主人是白五爺的長子,跟同樣是長子的前任主人大伯不同,年輕的白老爺不愛色隻愛财,他的房間裡堆滿了金銀器件,仆人來報傻老七放火燒了房子時,他正愛惜地一件件親手裝進盒子裡。
聽說沒什麼大損失後,白老爺擺擺手表示不想再聽,但等仆人期期艾艾地說傻老七跑丢了時,他頓時慌了,将平日裡最喜愛的金盤都丢開了,連忙出去發号施令,親手點了幾十号人手出去搜尋,下令一定要将傻老七帶回來。
一直忙活到破曉時分,傻老七始終不見蹤影,白老爺又困又怒,又派了十幾人出去,白家大宅的守衛力量為之一空。
折騰了一天,人仰馬疲的白家衆人隻能打起精神應付差事。
破曉時刻,亦是逢魔時分。
黑暗中,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了白家。
李類從頭到腳穿着一身黑,隻露出一雙眼睛,與面無表情的對手對視了一眼,便鼓動全身内氣,如豹子般蹿上房頂,一跳十來米,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依舊一身華服的中年男人喝止了手下想追上去的動作,冷漠道:“先迎天母,其餘都是末枝小節。”
“是,香主!”
“天母降世,彼岸仙鄉!”
“殺!”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白家大宅裡的殺戮打破了黎明前的平靜,長生藥行大掌櫃憤怒的吼叫聲驚醒無數鎮民。
慘叫聲不絕于耳,人們隻能躲在床闆下瑟瑟發抖。
天亮後,早已麻木的鎮民們被自稱“天母後嗣”的天兵驅趕到了白家大宅前的寬敞巷道,在滿地鮮血淋漓的屍體旁邊,一位自稱姓藍的穿戴華麗的香主抱着寫了天母長長名諱的神牌,說着種種荒誕不經的怪話,吓哭了不少小孩。
在一邊狂熱一邊恐懼的奇怪氣氛中,藍香主結束了參拜天母的儀軌,又叫一些手下表演了刀插腦袋、香灰治病等法術,唬得一些愚夫愚婦跪下叩頭不止。
在最後的“迎天母”的狂熱叫喊中,衆天兵從白家大院裡擡出了一頂用絲綢裝飾的轎辇,上面跪坐着一位頭戴高冠、身着彩衣的美麗女子,她描眉塗朱,臉上的表情神聖而淡漠,仿佛神仙降世般高高在上,不沾一絲塵世煙火。
被阿爺阿婆緊緊牽着手的苔花兒瞪大眼睛,她認得這個美人姐姐,當時她還自稱是石老爺的後人呢,怎麼今天就成了神仙天母了?
不少人都認出這位石夫人,有天兵聽見了,就回應說,天母是随機出現在一位虔誠信徒身上的,這位石姑娘平日裡樂善好施,最得天母眷愛,不僅百病不生而且聰慧非常,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狠狠宣傳一番天母附身的好處後,這位天兵話頭一轉,表示隻要将自家女兒獻給天母,将會獲得若幹福報若幹福利雲雲,竟然真有糊塗蟲看着女兒遲疑了。
藏在人群中的李類不動聲色地将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總覺得不像是單純的魔教造反,背後怕是還藏了更深的秘密。
天母教的人跪送供着天母應身的轎辇往碼頭方向去了。
爬起來後,香主下令将白老爺一家都帶出來,不顧哀求恐吓,不分男女老幼,全部當街斬首。
腥氣沖天,血流成河。
殺雞儆猴後,藍香主話風一轉,說今日允許鎮子裡的人交錢離開,往後再敢離開就是私逃,白老爺一家就是下場。
每人一兩銀子,大多數家庭隻夠贖買幾個重要親人,沒人想被留下,為此争吵不休甚至刀兵相見。
百姓們被吓破了膽,有人瘋狂想離開,傾家蕩産在所不惜。也有人喪失心氣,害怕是魔教的陷阱,不敢踏出打金鎮一步。
葉老一家和親戚連行李都不敢多帶,交足了銀錢,一家人匆匆坐船離開打金鎮。
苔花兒沒有來得及跟李類道别,以為她早就離開了,雖然不舍也隻能在心中默默祝她路上順遂。
李類其實就在附近的山上,看着葉家人坐的船無波無折地往上遊開去,一直到看不見。
視線轉回打金鎮,流民區裡的動蕩堪比戰場,不斷有人死去,就這麼養蠱般鬥了幾天,最終有一支造反隊伍脫穎而出,将大半流民都席卷了進來,很快又波及到鎮民,最後吞并了靖河幫,自稱多天母教,将天母教的教義修修改改,形成了自己的教義。
多天母教一家獨大,打金鎮就此換了新天,但李類的老熟人們幾乎都沒怎麼變,藍香主借殼上市還是教中一把手,林恸還是天母應身,萍婆依舊呆在義莊内不知在忙活什麼,就是石三爺也借着自稱石夫人的林恸跟香主攀上了關系,被養得滋潤。
傻老七出現在了萍婆的義莊内,也像是被養起來的豬,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李類很有耐心,晝伏夜出了十來天,終于等到了萍婆圖窮匕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