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爾斯是第一個醒過來的。
剛醒來的時候,這個令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帝國戰神精神恍惚,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床,死死抱住病床上那位瘦弱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的小雛菊。
他動作過大,打翻了好幾台儀器,儀器倒地發出刺耳的嗡鳴聲,瑞爾斯卻好像全然聽不見一樣,抱着懷裡失而複得的人,喃喃自語,泣不成聲。
“我從來沒見過瑞爾斯這副樣子。”
方澤樂站在藍濡身邊,開口道。
“亞綸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
藍濡回到塞勒涅的房間,發現她已經醒了,正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天花闆。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藍濡将手背貼在塞勒涅的額頭上,塞勒涅卻好像對這一切無知無覺一般,沒有回答。藍濡隻當是這幻覺把塞勒涅好久沒複發的後遺症給逼出來了,轉身想要去找方澤樂。
他剛将手撤離,猛地就被抓住。
一雙藍眼睛死死盯着他,藍濡用另一隻手安撫性的摸了摸他的頭,“我去叫方澤樂,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想要将手抽出來,塞勒涅臉上是一閃而過的慌張,但藍濡沒有發現,他起身往屋外走,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女孩朝自己伸手。
塞勒涅聽見腦海中,那個陌生冰冷的聲音仍然不肯停下。
“他不會再回來了。他已經抛棄過你們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
“你閉嘴你閉嘴!”
塞勒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願去聽。
藍藍才不會扔下他們,唐擁淮說過的,藍濡會一直陪着他們的!她不想聽!
“你還不相信嗎?”
那聲音仍在繼續,“不信的話,你自己去問他,或者去問唐擁淮,再不然,你甚至可以自己去複蘇之眼裡面看,看看他怎麼先用甜言蜜語哄騙你們,然後再毫不猶豫地把你們一腳踹開。”
——
方澤樂給塞勒涅做檢查後,藍濡一個人留在駕駛室,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還未開封的煙,點了一根。
“你會毀掉自己唯一珍貴的東西。”
帕丁森那個瘋子的聲音在他腦子裡突然響起,藍濡按住自己的眉心,狠狠吸了一口煙。
他從前從來不會被這樣的話給恐吓住,尤其是他看萊比斯.帕丁森總覺得像是在看什麼神棍。
但這次,從那棟廢棄大樓出來之後,這句如同詛咒一般的話就像針一樣刺在他的身上。
如今還不會察覺到疼痛,隻怕在不經意間越陷越深。
最珍貴的東西......
他難得想得出神,直到身邊突然站定一個人,才猛然回神。
是瑞爾斯。
亞綸的狀況穩定下來了,瑞爾斯一直懸着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來,但他沒有忘記自己還應該要做什麼。
方才脆弱的模樣全然不見,煙灰色的眼眸中凝聚着風暴。
他看了一眼顯示屏上定位的坐标,他們現在正在NGC4826星系中,飛船行經過一片被恒星自身的紫外線照射,而發出螢光的雲氣。
他們的終點是蘭蒂斯星附近。
“我懷疑他在你的飛船上動了手腳,他一直都知道你的位置。”藍濡吸了口煙,“當時那個傻逼在我面前叨叨的時候,我就弄了這個反向定位。”
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往蘭蒂斯星的方向逃。
瑞爾斯沒有回答,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煙,開口道,“介意給我一根嗎?”
藍濡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但還是給他了。兩人都沉默地看向窗外,那條壯觀的黑色塵帶,一如尋常般,橫亘在明亮的星系核心前。
直到手裡的煙熄滅,藍濡開口問道。
“你當時在幻境裡都看到什麼了?”
他的确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幻境能夠困住大名鼎鼎的瑞爾斯。
瑞爾斯望着窗外,眼底一片晦澀,吐出煙霧。
“我看到,我最珍貴的寶物,死在我面前。”
——
當再次看見那雙漂亮,如同寶石一般的綠色眼睛時,藍濡腳步頓了頓,随後仍是一副面色不改的模樣走過去。
明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那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初見一般,目光直白熱烈。
心裡似乎湧上一種莫名的情緒,讓藍濡有片刻恍惚。
耳邊恍然響起女孩清脆的聲音。
“那叫想念,你這個傻逼。”
“當你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念他,會想要迫不及待地見到他,還會在看見他的時候就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那是洋洋的書裡的一段話。
與其說是書,倒不如說是由各種亂七八糟的紙張拼在一起的廢紙堆,一頁是小學算術題,一頁是“專治疑難雜症”,下一頁又變成“熱戀中不得不說的那些事”。
但是洋洋仍然每天不厭其煩地念給他們聽。
因為那都是麥瑞替她一張一張找來,再一張一張撫平,她唯一擁有的書。
藍濡晃了晃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一段回憶。
直到在人面前站定,他才恍然開口。
“怎麼瘦了這麼多?蘭蒂斯星的飯菜不合胃口?”
明明他隻離開了幾天而已,唐擁淮卻好像比他走之前要瘦許多,本來就像隻委屈巴巴的小狗崽子,如今看上去更可憐了。
唐擁淮沒有回答,瞳孔清晰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