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說道,“你變成真白癡的那個時候,為什麼在聽到範恩提到‘愛’這個字,會沖過去,也對寶貝兒說‘我愛你’?”
“不許說謊不許狡辯!”
藍濡回憶那個時候。
當意識陷入深度沉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隔着盈盈水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可那個時候他什麼也記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該去哪兒?
他隻是隐約記得自己似乎是想要找一個人,一個他一直放在最不可言說地方的人,他最珍貴的人。
後來他找到了,那個人有一雙漂亮綠眼睛,可藍濡覺得自己還是忘了些什麼。
直到範恩在他耳邊叽叽喳喳一大堆,突然用到了一個字。
愛。
藍濡猛然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當他在冰冷的海水中逐漸下沉的時候,那雙綠眼睛拉住他的手,帶他脫離黑暗,
他記得他說,“我愛你。”
藍濡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是什麼樣的感覺,隻記得胸口處劇烈跳動,卻不像過去那樣有半點疼痛。
那個時候的他不會任何僞裝,也沒有半點猶豫,下意識抓住了那個人。
我也愛你。
“書上說,如果你愛上一個人,會為他流淚,會為他感到難過,會想每時每刻都陪在他身邊,害怕他受傷,擔心他的離開。”女孩轉頭看着藍濡不知何時通紅的眼眶,聲音恬靜柔和,“書上還說,愛上一個人,便是一段新生。”
不會再有那些噩夢,也不會再有痛苦了。你幹淨澄澈的愛着一個人,擁有這世界最熱烈的情感,可以毫無顧慮的擁抱他。
藍濡的眼前一片模糊,眼前女孩的身影也變得有些虛化,那雙總是沉穩不變的黑色眼睛此刻水光氤氲,他低下頭似乎是想要掩去淚水。
洋洋也忍不住想要哭,可她又記得康辛之前說過的話。
“洋洋的眼睛這麼漂亮,一定要多笑笑,笑起來就會像天空一樣。”
于是她笑着抱住藍濡,笑着同他說。
“你早就不是樊濡了,你現在叫藍濡!你也早就不是原先那具破破爛爛的身體了,寶貝兒用他自己一半的血肉給你換了全新的!你不是沒有靈魂的空殼,你愛很愛他。”
藍濡,你早就已經重獲新生了。
他不再是樊濡,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當系統詢問他的名字時,藍濡用自己真正的家人,重新為自己取名。
藍濡。藍,他們都很喜歡的顔色,和洋洋的眼睛一樣的顔色。濡,是他們一起躲在廢棄工廠裡偷偷抛棄代号,給自己取下的獨一無二的名字。
再次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系統允諾給他一副新的身體,過去那些讓人惡心倒胃的傷痕全部消失不見。
還有那個一直被他放在心底最柔軟的一片地方的男孩,他是愛着他的。
他早就有資格同其他人一樣,去愛他。
——
不知道過了多久,洋洋終于止住淚水,明明她答應了康辛不哭的,都怪藍濡!
她松開捏住藍濡的手,剛才,每次她一想哭,就發洩一般的捏着藍濡的臉頰。
這小子的皮膚是他們之中最滑溜的最好摸的,以前洋洋沒少偷掐一把。
藍濡似乎也平複住了心情,但洋洋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十分複雜。
“你怎麼了?”
藍濡沉默了一瞬,才開口,“我真的,是個渣男嗎?”
洋洋愣了一下,随後猛地一拍大腿,“何止!你簡直渣的人神共憤!”
“你自己看看你都對寶貝兒做了什麼!”洋洋開始掰着手指頭一件一件的數,“寶貝為了你,犧牲自己一半的血肉作為容器,才換來你現在這具新的身體,還有過去那五年......”
“他是真的很愛很愛你。”
藍濡啞口無言,他并不是知道自己的這具新身體代價這麼大,也不知道唐擁淮這五年過得是怎樣如同煉獄一般的生活。
但他明明是知道失去自己在意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當他看着洋洋他們死在自己面前時,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被踩碎,揉進爛泥裡,拼不起來。
而如今他卻對唐擁淮做了同樣的事情,而且還打着為他好的旗号,一遍又一遍的淩遲這個孩子的一片真心。
唐擁淮那個時候脆弱又絕望的表情再次浮現眼前,可這次藍濡沒辦法再去把欺負他的人痛揍一頓,因為那個把他們家小孩欺負得險些徹底碎掉的人,就是他自己。
洋洋拍了拍他的肩,“别氣餒,你雖然渣,但是也不是沒有補償的餘地。”
“你肯定也看出來了,寶貝兒現在的精神狀況是真的有問題,不止是他,就連你和塞勒涅也中招了,那個帕丁森給你和寶貝兒點了一種熏香,那是從複蘇之眼中弄出來的東西,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懂,但我知道他想要用這個,徹底摧毀咱寶貝兒的精神網絡!”
這個該死的。
在聽到帕丁森的名字時,藍濡的眼底一片寒意,恨不得現在就将他千刀萬剮。
“是我小看他了。原本以為他不是劇情裡的重要人物,掀不起什麼風浪。”他冷冷說道。但或許,在原本的劇情裡,帕丁森也并非是什麼無名小卒,他垂眸沉思着種種的不對勁。
洋洋伸了個懶腰,“不過,也不全是壞事兒,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可能也沒辦法來開導你。”
帕丁森對塞勒涅的催眠導緻她情緒失控,不管不顧的沖過來質問藍濡,洋洋猜測,在帕丁森原本的計劃應該是:崩潰狀态下的副将軍情緒失控,殺了王的愛人。
隻是沒想到歪打正着,把洋洋的靈魂給激活了。
洋洋森然一笑,這個該死的老狐狸,欺負他們家傻逼就算了,還欺負他們家小孩。
他死定了!
藍濡起身,朝複蘇之眼中央走去,“帕丁森的賬,等我出來,會找他一筆一筆算幹淨。唐擁淮現在還困在幻境裡,我去找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洋洋突然開口叫住他。
“濡濡,還記得我們之前種的那顆小樹苗嗎?”
那是他們某次執行任務回來,洋洋順手在路邊撿來的。她一手拿着書,另一隻手鏟土鏟的飛快,“等這棵小樹冒新芽的時候,就是我們獲得愛的時候。”
那時藍濡一臉嫌棄的走開了,但洋洋分明記得,在他那片滿目瘡痍的意識空間中,隻有這顆小樹,沒有受到任何波折。
藍濡回頭看她,洋洋臉上是明媚燦爛的笑容。“它開花了,你發。。春了。”
藍濡:……
他遲早有一天要徹底改掉這死丫頭亂用詞語的毛病。
——
再次踏入複蘇之眼,藍濡發現他再也不會有任何恐懼。
那些所有的惡心感覺都在褪去,他快步走過一個又一個噩夢。
終于,他找到那個站在血海之中的唐擁淮。
唐擁淮眼神空洞麻木的看着這一切。
還有最後一點,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機械的擡起手,手指抵在闆機處,将要扣下扳機的時候,一雙溫暖幹燥的手握住他。
“夠了,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唐擁淮的眼底亮起又熄滅,他似乎是想要藏起手裡的槍,手忙腳亂的。但他發現自己的手被藍濡握住,一時又不敢動了。
“藍濡……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藍濡看見唐擁淮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像是做了錯事被抓到的孩子,那雙綠眼睛不安的看着自己。
在找到唐擁淮之前,他明明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要和他說,想親口和他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愛你的。不是可憐也不是同情,是真的愛你,我也不會再走了。”
但當真的看見唐擁淮渾身是傷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個淩駕萬人之上的君王,惴惴不安的,仿佛是個會被人随時扔下的小狗崽。
他頓時什麼也說過不出口了。
他拉住唐擁淮的手将他緊緊抱在懷裡,微微仰頭貼上唐擁淮的唇,将所有洶湧的情緒一一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