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涅的眼睛瞬間紅了,但還是輕輕搖搖頭,她抓住藍濡的手,眼睛直直看着他。
“哥哥是個超級大壞蛋對不對?回來了這麼久,一直沒有問你們,過去五年,你過得怎麼樣?其實我也很想你們。”
是真的,真的有在想你們。
海鷗撞上軍艦之後,藍濡死了,但是他仍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并沒有完全消失,他像是身處厚重的冰層之中,感知力降到最低。
偶爾的時候,他好像能聽見一些聲音,也能看到一些很模糊的畫面。
但那個時候他就像宇宙中的一粒細小微分子,動彈不得,沒有思考和反應的能力。而當系統将他的意識一點一點拼回來之後,他又被别的東西分去了精力。
現在想想他,哪裡有半點監護人的樣子,離開這麼久,回來了甚至沒有問問孩子們過得怎麼樣,還頻頻将他們惹哭。
塞勒涅的手抓住藍濡胸前的衣服,一開始還隻是無聲的流淚,到後來仿佛實在忍不住一般,像隻可憐的找不到家人的小獸一樣,環住藍濡的脖子嚎啕大哭。
藍濡的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一遍一遍的柔聲安撫。
“對不起,是哥哥的錯,哥哥以後再也不會扔下你們了,我保證。”
當初好不容易從帝國逃到天格星,從小被父親保護照顧的塞勒涅知道自己沒了最後一個親人,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可是爸爸說,要活下去。
她躲過街上孩子們的拳打腳踢,小心撿着他們不要的一點面包屑。塞勒涅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應該找誰?直到一次偶然路過那個小院子,看見一個黑發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花園裡抽煙。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裡,那個一直沉睡着的靈魂似乎輕微跳動了一瞬。
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伴随着一種莫名的直覺,讓塞勒涅想要靠近那個男人。陽光落在他的漂亮的黑色眼睛裡,讓人忍不住的晃神。
她下意識地想要靠近他,所以一次又一次悄悄趴在這個漂亮的黑發男人的花園外,小心翼翼地往裡看。有幾次塞勒涅感覺到這個人好像發現了她,她以為自己會被趕走,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但是男人隻是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做。
塞勒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藍濡的花園裡的,隻記得她那天又是被幾個孩子抓住。身上的淤青還沒有消下去,餓了好幾天的身體怎麼也跑不動,她隻記得最後,自己是暈倒在巷子裡的,可不知為什麼,醒來的時候他躺在幹淨的床上,身上的傷口也已經上了藥。
她一扭頭,便看見自己偷偷看了許久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幹燥溫柔的大手附在自己的額頭上。
“你沒事吧。”
塞勒涅抱住藍濡止不住的大哭起來。
她猜,是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認識眼前這個黑發男人,所以她才會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格外安心,甚至對他的離開格外恐懼和抗拒。哪怕家裡還有一個看上去兇巴巴的哥哥,塞勒涅也還是想要留下來。
已經不僅僅是因為身體裡另一個靈魂,就連他也對眼前的人産生了深深的依賴。
藍濡離開的那五年,塞勒涅和唐擁淮一樣,幾乎每天都在祈求他能夠回來。她不知道唐擁淮為什麼會笃定自己一定可以把藍濡找回來,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藍濡根本不是去遠行了。
他死了。
可是無論是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還是唐擁淮都信誓旦旦的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塞勒涅就這麼一直等啊等,就像當時父親同自己說,“要好好活下去”一樣,她安靜乖巧的聽唐擁淮的話,耐心等待着,終于,藍濡終于回來了。
可是他為什麼又要走,為什麼唐擁淮不再攔着他?
“不能,不能這麼做......他已經受了太多苦了。”
塞勒涅看着唐擁淮眼底瘋狂和克制交織着,像是要凝聚一場巨大的風暴,她不明白,她不想藍濡再離開他們。
被帕丁森的毒素所控制,塞勒涅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顧的沖到藍濡的面前,将埋在心底長達五年來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
當毒素被解開,塞勒涅逐漸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當時都做了什麼,她本想先開口道歉,沒想到反而是藍濡柔聲安慰她,和她說對不起。塞勒涅再也壓抑不住情緒,抱着藍濡像是要把過去五年的眼淚全部流盡。
他說他不會再走了......
——
直到把人再次哄睡着,藍濡才起身離開,開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一旁的唐擁淮靜靜的站在那兒,似乎是在等他,也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
藍濡笑了笑,越發覺得此情此景實在很像當時他剛撿到塞勒涅的樣子。當時唐擁淮明明遠在蘭蒂斯星,聽說自己又撿了一個孩子回去,火速就趕了回來,也是這個樣子站在房間外面。哦不對,還是有些不同的,當時他比現在要沉不住氣些。
現在回想起來,唐擁淮似乎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藍濡回憶起那個時候他覺得小崽子種種的奇怪舉動。
他當時也是有夠傻逼的,十七歲的唐擁淮其實還根本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幾乎要把心思都寫在臉上。
不像現在,現在藍濡望着那雙漂亮的眼睛,總覺得自己有的時候是讀不懂裡面的情緒的。
不過問題也不大。
他摸了摸唐擁淮的頭,做了當時唐擁淮拖着病體趕回來,最希望自己做的一件事,微微仰頭親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