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到品性問題,那還了得。
安然由幾個孩子 “壓着”随大人去找奶奶告狀。剛才說她身上的話,現在又用來數落奶奶。說她就忙着掙錢,把孩子給毀了。說小時候就敢偷東西,大了就敢去搶。說奶奶在不管,就是給國家培養禍害。
奶奶正忙着蒸馍,沒時間受他們思想教育。當所有人的面沖安然屁股甩了兩巴掌。罵她,話都不會說就學人六指偷東西。
讓她把東西還給人家。
安然還抱着不撒手。
奶奶回屋摸出燒火棍,氣呼呼的對着安然,燒火棍一頭還冒着火星,火星離安然的手不足半尺。
奶奶瞪着她,不用說話,眼神就是無聲的恐吓。要是她在不松手,下一秒就直接怼她手上。
安然最後還是松手了,把‘shan shan’給了姗姗。
娃娃不是偷得,是她撿的。安然給它洗澡,陪它曬太陽的時候奶奶都看見了。
姗姗抱着‘shan shan’走了老遠,安然還站那兒看。
奶奶把她扯回去,不讓她看。說,惦記也不是你的,開始不是以後都不是,不管是拿還是撿都和偷一樣。人來要你就得還。
這件事過去很久,安然心裡依然有個叫‘shan shan’的娃娃。而且她始終都覺得,娃娃是願意跟着她的。
以前的“shan shan ”和現在的梁恪一樣,開始都不是她的,最後是不是也要還回去。
安然越想越怕。尤其知道了梁媽對她的态度,就更怕了。
從進門到現在,梁媽也就在開門時給了她一個禮貌又疏離的微笑。因為那會兒,她還不知道這個站在門外的女孩将是她的兒媳婦。
梁媽盯着梁恪,憤怒、不解、失望全都在她那雙鋒利的視線中表現了個透徹。她沒再看安然。盡管在法律上她已經是梁家人了,可在梁媽心裡安然始終是外人。
法律認可沒用,法律管不着她找兒媳婦。相近梁家的門,還得她說了算。
“媽”梁恪叫她
“别叫我媽,我沒你這樣的兒子”梁媽的聲音抑制不住的抖。
梁恪太讓她寒心了。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如今翅膀硬了,結婚這麼大的事兒跟她連句商量的話都沒有,直接把人帶家裡了。
憤怒過後,梁媽漸漸冷靜下來。自己親手帶大的兒子什麼樣,她心裡還是有底的。
還能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向沉穩的孩子做出這麼出格的事來。梁媽歸于平靜的大腦一刻也沒停止思考。終于在衆多理由中挑出一個最可能發生,也最能讓她接受的來。
梁媽把頭轉向安然,視線落在在她的小腹上。
當時,安然隻顧着心疼,完全沒明白這一眼的意義,隻知道打這一眼落下來,梁媽的情緒開始有所緩解。
梁恪看懂了,況且梁媽看的一點也不隐晦。
沒懷孕,倆人還清白着呢。這話梁恪也就想想,不能說。
說了也沒人信。
兩個身心健康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談了五年戀愛什麼事都沒有,談什麼呢,總不能柏拉圖吧。
可人倆就這麼清純。安然想沒想過梁恪不知道,你要說梁恪沒想過那不可能。身邊跟着個吳辰宇呢,剛成年那會兒就在他耳根兒念叨,片兒,片兒的。
現在就更别提了,人不光看,還給分享。要評價。看完梁恪心裡沒想法是假的,發育挺正常的小夥子。可想法也隻能是想法,沒條件讓他幹點啥。
大學時,他跟安然不在一個校區,一個城東,一個城西,離得挺遠。平時湊不出時間,周末安然還得打工。所以倆人一周也見不了一次面。好容易時間湊一塊,時間又全耗在路上了。天時地利人和,倆人也就落一人和,跟前兩個都不挨着。
梁恪自诩不是重欲的人,所以對倆人一直清清白白到現在壓根沒往多了想。
他反倒覺得吳辰宇不正常,天天過得跟鬧春貓的似的。身邊也沒個人,看多了也不嫌燥的慌。
吳辰宇就笑不說話,挑着眉說他,你有人也沒見你不燥啊。
有一回吳辰宇喝多了扒梁恪肩膀說,承認了吧,你就是對那誰沒性趣,不信你想着心頭的那個再看,看你鬧不鬧。鬧不死你。
吳辰宇一直看不上安然,這種話說多了,梁恪耳朵就生了繭,到不了心裡。
現在,梁媽落在安然小腹上的眼神,讓他才覺出不正常來。
老太太這麼傳統的人,都不免往那方面想。回過頭再想吳辰宇的話,一種莫名的情緒油然而生。他覺得這五年好像過得挺空。不是沒經過那方面的空。
就莫名覺得對安然挺不公平,愧疚,還是什麼,他說不好。
再此之前,甚至領完證往回走的路上,他都沒覺得這一切有什麼不正常的。兩個人談了五年,結婚不該是水到渠成的事兒麼。
可能梁媽的情緒多少還是影響了他,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也覺得倉促,甚至有些遺憾。
結婚,一輩子的事,稀裡糊塗就成了。這麼喜慶的事兒,沒心得,沒祝福,除了安然外在沒誰為此感動到喜極而泣的程度。
結婚該是什麼樣,梁恪說不好。反正不該是他倆這樣。
老太太一眼把梁恪這些年沒想過的問題全都扯了出來。其實,很多事不難想,隻是缺了讓他去想的由頭。
好些事他太理所當然了。安然的安靜,乖巧懂事和突然的求婚,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有迹可循。他做了作為一個男朋友該做的,唯獨沒有情侶間最該有的情不自禁。
沒有這層親密關系,感情就不是完整的。他們從關系上看是屬于彼此,可他們從來沒真正的屬于過彼此。
安然就站在旁邊,他稍一低頭就能看到。瘦小的身子被一條黑色連衣裙罩着,盡管腰間的蝴蝶結已經系到最緊,可看上去還是松哒哒的。
這是又瘦了?
梁恪努力回想五年來關于安然的所有記憶。不對,安然從來就沒胖過。
臉一直沒他巴掌大,隻是現在臉頰凹陷又深了些。點綴在上面的兩顆酒窩随着凹陷也變的越來越深。眼下被黑色連衣裙一襯,更顯的羸弱。好在,安然五官生的好,略顯蒼白的膚色上,墨色的眉毛底下是濃密卷翹的睫毛,泛着淡淡的青,像一幅清淡素雅的水墨畫。而淡粉色的唇使這清淡添了色。素雅中透着清新。
安然垂着頭,縮着肩膀,雙手交疊垂在身前,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撚起一側衣服的邊角在手裡搓。
像什麼,像隻貓,乖巧又無助。
看着這樣的安然,他又覺得剛才的想法不對,至少不全對。
婚确實結的倉促,甚至會覺得遺憾。可不管倉促還是遺憾,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安然跟他在一起五年,他就該跟她結婚。
不管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對安然,他始終是不忍心的。
理智和情緒較勁,最終情緒敗下陣來。梁媽松了口。可同時也提了一個要求。今晚兩家人必須見個面,這種事男方做東,找地兒坐下來吃頓飯,也算會了親家。
婚既然結了,那就得結的敞亮,老梁就這一個兒子,就算不大辦,也不能一點聲響都沒。不像話。何況梁家那麼多親戚看着呢,我不能關起們來過日子。姑娘都跟着進門了,怎麼也給家裡人一個交待。
梁媽這個歲數了,要強的性子改不了。既然進了他們家的們,那該講的規矩得講。你們年輕人的新潮我不趕,但隻要她在,想進梁家的門,那就得按梁家的規矩來。
你打我個措手不及,我也不用顧及禮數。就今晚,遲一天都不行。
梁媽教了一輩子書,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家庭,打眼一瞧就瞧出個大概。安然就不是正常人家的孩子。自卑,懦弱,她都不用看第二眼,表,裡都顯着呢。
吃飯就是個幌子,為着敲醒梁恪,讓他睜開眼好好瞧瞧,他找的究竟是個什麼人。兩家人往塊堆兒一坐,話都不用她說,梁恪又不是傻子,家庭條件,文化程度,人品素質,差距明晃晃的擺在那兒。
梁媽要的就是讓他悔。不把這刀紮下去,她這口氣就出不來。之後的日子就沒法過。
自己的兒子,她太知道什麼樣兒了。她不怕梁恪不接茬。梁爸擺出來就是往梁恪軟肋上敲。
所以,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就算有天大的事等着,也得給這件事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