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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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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十五歲那年遇見的梁恪。

那是場及其不美麗也并不浪漫的邂逅。那個階段的安然是撲騰在泥坑裡的醜小鴨,從内而外都散發着不值得。

他們鎮太小,就算把周圍村子所有的适齡學生集結到一塊也遠不夠承建一所高中。更何況,高中并不在業務教育的範疇,錢和成績是硬性指标。這指标擱在城市裡那就是激勵人奮發圖強的動力,可換做他們這兒就成了漏底的篩子。本來人頭就不多,再往這篩子上一放,直瞅着人頭往下掉。掉到不能在掉了,就有人急着喊停了。

還篩?在篩就沒了。

山裡的教育資源有限,水平就這,你不能拿外邊的指标要求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個老師帶幾個年級,趕上一個病了還得别科老師補上。這條件下能出這成績就不錯了。教育平等喊幾年了,咋個平等法?看不上學生,那就給老師,這才是平等。孩子不接受教育,村子咋個發展,教育不跟上思想就落後,落後就得出地痞流氓,到最後還不是成了你們那些優良學生的社會負擔。

每年,鎮裡的幾個村長都聯合一起往縣裡的高中跑幾趟,翻來倒去的這些話,嘴皮子磨破就為要幾個高中名額。至于是不是為了鄉村未來的發展,誰也不知道,反正年底到鎮裡彙報工作你看誰腰闆挺的直,就知道保準今年出的學生多。再窮不忘抓教育,多大的政績。到時候誰還管這政績是怎麼來的,反正當初人條條道道的給你擺這兒了,說政策,人就給你講政策,政策夠不上了那就說歪理,窮人有的是理講,歪理也是理。

安然上高中的名額就是這麼争取來的。成績是好的,而且還得是無論怎麼篩都篩不到她頭上的那種好。可安然能拿出手的也就成績了。别說縣城離得遠,吃喝拉撒全不算,就光聽一年好幾千的學費,把人都能聽涼了。這光榮榜還沒攥熱乎呢直接就成了奶奶的引火紙。

“ 好幾千,把我老太太賣了都不夠她上一年學的。咋尋思的,不讓上就直說,這不晃人玩兒麼。誰能拿得出錢誰就去,她沒那洋氣命。”

眼瞅着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指标就要白瞎了,村長的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

“這孩子一輩的事呢,咋能這麼不上道兒。孩子都十好幾了,還能這麼說一不二,你問人家意見了麼,人一輩子的事就可你這張嘴上下一吧啦?說沒錢,誰信,你家勇輝跟他媳婦出去多少年了,過年過節的都不回,趕着掙雙倍工。兩口子忙死忙活的不就為孩子,這點錢要是拿不出不白混這麼多年了。”

他們吵他們的,安然一聲不吭,隻管站一旁聽着。問她意見,她能有什麼意見,奶奶的話就是她的意見。

“她有啥意見,我的意見就是她的意見。話張嘴就來的要麼站着說話不腰疼,要麼就是真有能耐的。她要真有那能耐吃喝别靠我,提啥意見我都聽。”

老太太頭都沒擡,緊着往竈裡添柴,竈眼兒被她塞滿登登的了。兩人被老太太幾句話噎的,就跟這塞滿柴的竈眼兒沒啥區别。堵是真堵得慌啊,有理說不清啊。

人說的多對,錢不是你出,你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安然就更不用說了,吃喝還得靠人呢,這就沒你說話的份。

可老太太至始至終都沒提兒子和媳婦那茬,就跟沒這兩人一樣。

老太太幾句話把人喊走了,到底沒在上學的事上松口。

她不提,安然更不提了。該幹啥還幹啥,讓幹啥就幹啥。白天推着車去鎮上的飯店送馍,一走就多半天。剩下的時間就呆着,無聊了就這兒瞅瞅那兒轉轉,滿山遍野的跑。跑出去就多半天,你問她去哪兒了,就回句出門轉了一圈。

以前一個人的活,現在兩個人幹,時間富裕出太多了。老太太瞅她出去一轉就是大半天,喊她有勁兒沒處使,糟踐糧食。于是托鄰居二嬸在鎮上的飯店給找了個活兒,想着一姑娘家總不能跟個二流子似的天天不着家吧。掙多掙少先不說,好賴是個正經營生,沒準還能學門手藝。

可她沒想到人老闆見着安然,直接給安排到後廚洗盤涮碗去了。

洗盤涮碗賣的是勞力,洗一輩子也學不到啥,把碗洗的再溜光铮亮也洗不出個名堂。這照老太太的打算差的有點遠。在說工資跟人前台收銀記賬的差着不少呢。

老太太瞅着人小姑娘兩手刷利的在小電腦上點兩下就能掙錢,羨慕全在眼睛裡了。

“奶,人18了,高中畢業。你家安然呢,咱先不說學曆,就這年齡我敢放明面上來麼。也就現在是暑假,我才敢應您。人來查我就說是勤工儉學。可要長期這麼下去,别說我這兒,你問誰敢收。”

老闆是二嬸兒子,和勇輝是光屁股的交情,小前兒天天挂她們家,情分在呢,不會為壓低工資故意拿話哄她。人說的句句在理,不給你上綱上線,扯教育談未來的,人就直接明确的告訴你,安然這個年齡還屬于童工呢,招童工那是犯法的事,犯法的事沒人敢幹。

幾句話就把村長着急冒火跟那兒喊半天都沒喊明白的理兒說通了。

就是賠錢的年齡,不認不行,不上學别說以後了就現在你啥都幹不了。

她回頭瞅了瞅身後的安然,又看了看坐那兒啪啦啪啦打電腦的小姑娘,視線在倆人身上來回轉,轉一回一個心思,轉來轉去的把周圍人的心給轉亂了。好半天兒,才歎了口氣,說,那就先幹一暑假。

先幹一暑假,那暑假後幹啥,她沒說,但從她歎的那口氣裡安然聽出了答案。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安然一直對這位年齡可以當她叔叔,可礙于輩分隻能叫哥的人充滿感激。不管當初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可要不是因為他,自己就遇不到梁恪。

有事幹,時間過得就快。兩個月的暑假生活就在數不盡的盤子碗裡過完了。接下來,安然要面對的就是怎麼也喜歡不起來的學校生活。拿到工資那天,安然一分沒給自己留,連帶考勤結算單一起遞給了奶奶。其實,她特希望奶奶在看到錢時突然就改了主義,錢少也是錢,那也是往自兒兜裡揣啊,總比幹巴巴的往外掏強吧。

安然的算盤沒打響,奶奶隻管接過錢數都沒數就給揣兜了,揣兜之前還把考勤單拿出來扔到一旁,說,拿回這幹啥,留着還能兌獎咋地。

眼瞅着開學的日子沒幾天了,接下來怎麼辦,奶奶是沉得住氣,對上學的事黑不提白不提,也沒說接下來打算怎麼安置她。她不說,安然就不問,她心裡盼着學上不成呢。沒上班之前興許還糾結糾結,這上了一段時間班也不糾結了。不挺好麼,一個人往水池子跟前兒一紮,小圍裙一圍,多半天就過去了。大家吃的穿的都一樣,誰也不笑誰,累了一天誰也沒心思編排誰,啥也不用想,一門心思都在盤子碗上,安然覺着特自在。

開學前兩天村長又來找了奶奶一回,說的什麼她不知道。她回來時剛好碰到村長正從他家出去,兩人走了個對愣。她往後退了退給人讓了門,讓人先走。等人出了門,走遠了,她才進院。

從剛才村長笑麼甜的臉上她就知道這學她是沒跑了。果不其然,一進院安然就看見了那輛停在中央渾身上下都寫滿年代感的大梁自行車。她走過去伸手摸了摸,指頭上立馬就染了一層薄鏽,後座是才被加固過的,焊接痕迹明顯還是新的,摸着熱乎勁還在。

“我打聽了,學校有食堂,中午你不用回來,就在學校吃。現在天長,早晚先跑着,等天冷了再說住校的事。那麥子”老太太說着往牆角指了指,安然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我新撈的,明天下午你先馱着去學校把飯票換了,村長剛說了,學校有這政策,用糧食換比用錢買合适。明天下午就去,順便認認路。事該辦的提前辦,省的後天一早忙活。”

奶奶向來不跟人廢話,話從嘴裡出來事就算辦完了。安然瞧瞧車又瞅瞅牆角的半袋麥子,把剛才老太太的話擱心裡反複揉搓,半天,才恍過神,她這是要去上學了,去二十裡外的縣城,每天早晚都得騎着眼前這輛車,明天還得用它馱着那半袋麥子換糧票。

安然的反射弧是有點長,尤其是在這種毫無準備的突發情況下。當然,這不是傻,是她長期生長的環境造成的。别人家小孩還在簡單疊詞階段時她就在消化成年人龐大的詞彙量了。聽不懂,聽不懂那你就自己琢磨,啥時琢磨明白啥時算完。老太太一人緊着忙活,飯都顧不上吃哪還有心跟她廢話。琢磨久了也不催,實在琢磨不明白權當沒說過。跟毛頭孩子的話左右不就吃喝拉撒睡,隻要不哭不鬧,不懂也是懂了。

安然自個兒跟院兒裡站了半天,事兒是琢磨明白了,可眼前的車又讓她泛起了愁。她根本不會騎,說沒摸過那是假的,可騎是真沒騎過。愁了半天也愁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硬着頭皮,把比她矮不了多少的車往外推。

摔幾個跟頭就學會了。

高中了,正好是自尊心抵命重的年紀。誰會為了高出的那點價格馱着糧食去學校去換糧票?整個學校,除了安然再找不出第二個。

盡管每次她都避開正式上學的日子,趕在周末下午專門跑一趟。可架不住人多眼雜,這一路上不可能一個同學都碰不上,尤其是進了縣城,碰到的幾率就更大了。安然不管是騎車還是走路都不喜歡東張西望,視線盯着腳尖一尺内的距離,隻管悶頭往前走。瞅着人影了,快碰到了,也不擡頭看看認不認識,往旁邊一挪,接着走。

很快,班裡就有人議論了,那誰還馱着麥子上學呢。

麥子長啥樣你見過麼?你怎麼知道裡面是麥子。

隔壁班**說的,她媽是食堂負責人,說每周末都有一小姑娘馱着麥子換糧票,可學校就她一個。她媽說為着這個還專門給她備一桶。

這麼麻煩收它幹啥。

麻煩也得收,說是學校扶貧政策,不收不跟政策對着幹麼。

剛開始說小話兒的人不多,起碼還知道背着安然。後來議論聲越來越多,漸漸成了大家放在口頭的樂子,張嘴就是這個,小話兒也不背着人說了。

一時間,鏽迹斑斑的古董自行車和長期綁在後座上的蛇皮袋子讓安然成了學校的紅人。

課本上的字不認識沒人笑話你,可你要說不認識安然,那就是誠心招人笑了。

誰是安然?

操,安然你都不認識。那全校唯一一輛八十年代大梁古董自行車,後座還綁一蛇皮大補丁,你總該認識吧。順着車身往上瞧,腿短到腳蹬子都夠不利索,屁股擱坐上來回晃的那個就是。

她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寬心丸。成績比她差的拿用的不如玩的多的學習用品跟她這兒找成就感,成績比她好的,各個天之驕子更用不着跟她比了。

安然覺得縣城的日子比山裡更難熬。至少在山裡她該什麼樣兒就什麼樣兒,不用藏着掖着。指甲縫裡的灰那是燒柴燒的,可誰家不燒柴。她有娃娃你沒有,她兜裡揣倆糖豆就不給你吃。可有娃娃抱的跟嘴裡長期有糖豆嚼的畢竟是少數。一年也就過節那幾天跟她面前炫耀,顯擺,找找幸福感。你就說吧,往大了說,可勁兒說,熬過那幾天大家不又都一樣了。

可現在不一樣,差距那是每時每刻存在且擺在明面上的。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樣兒都透着她和别人的不一樣。有時候她都想把自己藏起來。

安然遇見梁恪是開學一個月後了,那天是十一假期的最後一天。按照慣例,她馱着半袋麥子去學校換下周的糧票。下午三點多,太陽已經沒那麼曬了,但也挺足,一路朝西,晃得人睜不開眼。

安然騎一會兒,就半眯着眼往前瞅瞅,人不多就趕緊扭兩下。她知道來回扭屁股的樣兒不好看,可她淨吃不長個,兩腿繃的直直的腳尖都立起來了還是連腳蹬子的影都夠不着。現在緊着騎會兒,等到了縣城人多的地方她就不騎了,下來推着走。

安然不知道是被太陽晃得沒看清,還是人竄出來的太快,等她聽見口哨聲想躲時已經來不及了,“哐啷”一聲,她和自行車一起倒在了路上。她摔得太不雅觀了,很直接的,整個身子趴在地上,相較于她自行車就顯的舒坦多了,整個蓋在她身上,後車轱辘還不明就裡的跟哪兒嗖嗖轉。

“我靠,什麼動靜,”

緊接着一個急刹,滋~~膠皮劃過柏油路面的摩擦聲在安然摔倒的旁邊停住。

“我靠,這也行”

車上的人失笑,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胳膊杵着綠油油的山地自行車,沖着後邊的人直樂。

“哎,瞧瞧,碰瓷兒呢,我他媽離着八丈遠,屁都沒看清,哐當就倒地上了,聽聲兒給我吓一跳。”

“下去看看,人沒事吧”後邊的人跟了上來,問。

“看看?我又沒撞她,可不能瞎看,回頭在訛上我。”

“我靠,梁恪,你别,别,别”

綠油油還沒别明白呢,安然身上的重量就沒了。就着勁兒她小幅度的動了動胳膊腿,除了膝蓋和胳膊肘的位置有點疼,應該是蹭破皮了,其他還好,沒什麼硬傷。

“自己能起來嗎”

不同于綠油油的豪橫,這聲音可柔和多了。

安然半趴在地上,眼睛順着溜白的大号運動鞋往上瞧,剛仰起頭視線就跟半蹲着雙手撐住膝蓋低頭正瞧着他的人撞了正着。

“能起來嗎”男生又問了一遍

被人這麼瞧着,安然有些不自在。她搖搖頭,雙手擱地上一撐起來了。

男生見她沒事,也随着直起身,手往她身後一指,說,“這個,”

安然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頓時傻眼了,蛇皮袋子竟然磨出了拳頭大的洞,麥粒順着洞口刷刷往外漏,多半袋都在地上了。

“呀”安然轉過身,同時,一隻手緊着在上衣兜裡掏。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塊泛着黃的布條。是布條吧,梁恪沒看清,就在心裡臨時給起了個名。畢竟紙巾代替手絹已經是上個年代的事了,難為死人也想不出布條的學名其實叫“手絹”。

梁恪瞧着她拿着那塊“布條”順着漏麥子的破口就往裡塞,待布條完全塞進去後,伸出食指又沿着布條與洞口的縫隙貼合處轉了一圈,一圈後,破洞竟然不漏了,這就給修好了。

兩個大小夥子被安然這頓刷利的神操作給震住了。大眼瞪小眼的瞅瞅安然,瞅瞅破洞,再瞅瞅對方,一副開了眼了表情。

“我操,”綠油油驚歎道。

安然的心思都在漏的滿地都是的麥子上,無心理會他給兩位不食人間煙火氣的少爺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安然瞅着一地的麥子犯愁,大半袋子全在地上了,袋裡的根本不夠使,這要再回去重新駝怕是來不及了。

她低垂着視線往旁邊移了移,手指在袖子的遮掩下來回蹭着,嘴唇上下一珉,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擡起手,動作極其緩慢的,一顆,一顆,由下而上解起來外套的紐扣。

綠油油還在剛才的震驚裡沒回過神呢,又被眼下的操作驚着了。

“哎,光天化日呢,妹妹你也别太不客氣了吧”

安然沒出聲,直到最後一顆紐扣被解開,往外拽袖子時她猶豫了,女孩的自尊在這片刻的停頓裡明顯掙紮了一下,盡管很短暫。緊接着一件純棉線洗的發黃後背還印着“某某有機肥”的白色T恤暴露出來,領口處盡是開了縫的白線頭,絲絲縷縷的糾纏在一起,洗過太多次了,整件衣服一點支撐都沒,松松垮垮的挂在安然身上,随着人的動作來回晃,甚至比安然都敏捷。

安然蹲下,把外套在地上平鋪好,雙手一捧一捧的把散在地上的麥子轉移到上面。她的手很小,捧多了會順着指縫往外跑,捧少了又怕食堂關門,安然緊着動作,捧差不多了在把灑下的摟成堆,接着捧。

安然在這兒着急,旁邊還有兩人看着,人也沒看夠要走的打算。在人眼皮底下幹活,就像被人監工,動作在熟練也總别别扭扭的。

“梁恪,你是不是閑的”

綠油油話沒落地呢,安然上頂的光就被遮住了,緊接着,對面就多了一個人。和她一樣,蹲在地上,在她怔愣中,把灑了的麥子一捧一捧往外套上收。

“操,你丫你就是閑的”

安然直愣愣的瞅着,嘴巴微張,眼睛一眨不眨,視線就跟被什麼東西定在了人身上。

“剩下的還要麼”

“同學”

“恩”

安然回神,再低頭地上的麥子基本全在外套上了,剩下的很少的部分都參上沙子了,也要不成了。

“這些,”

“不,不要了”

“行,那你自己收拾一下”梁恪邊說着邊站了起來,手上還做了個綁東西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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