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上午可把吳辰宇等急眼了。梁恪左一個快了,右一個馬上了。糊弄不過去了。這會兒梁恪正去結賬呢,他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打過來就催。
梁恪都到收銀台了,接着電話不方便結賬。怕擋人道兒,就走到緊挨着櫃台的屏風後邊去接了。
“這回真馬上了”梁恪笑着說,“最多十分鐘,打最快的車走,保證不耽誤事兒。”
梁恪這說着話呢,一回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洗手間出來的安然正拿着賬單看。
“啧,你在哪兒呢,還打車。管用不管送啊,不是我說,你小叔越來越資本家了。”吳辰宇啧完,接着說,“甩個位置過來,我這正好在外邊兒呢,看看能不能順道捎着你。”
吳辰宇嗓子比他人還急,喊得梁恪耳朵疼。
看見安然要結賬,梁恪也顧上别的,嘴巴應着好,手機就從耳邊拿下來給他發位置。邊發邊往櫃台走。
“現金結”安然錢都從包拿出來了。從挺厚的一卷裡抽出兩張一百的,正往人手遞呢。
“不收那個,微信付”梁恪發完位置,拿過安然手裡的賬單,打開微信掃一掃直接把錢轉了過去。
安然錢遞一半兒,聽見響兒就又把抽出來的兩張重新放回那一卷裡。
“跟我吃飯還用你付錢。”梁恪側頭看着安然笑,
“我有”安然說,說完還輕拍了下包。
“知道你有,這麼大一包呢”梁恪笑的更開,“下回換個小點的包吧,擱前邊兒都看不見你了。”
“行”安然很乖的點了點頭。
“我得...”
“我操!恪,你跑那鳥不拉屎的地兒幹什麼去了。等會兒,剛才說話那個,就你身邊這個,是不是那誰,那白蓮花。都追這兒來了!我操她媽”
梁恪忘挂電話。吳辰宇這聲操可太大聲了。尤其後頭那幾句,一聲比一聲高。光聽聲兒眼前都能浮現他從車上往起竄的場景。
安然聽見了,梁恪聽見了,嘴裡刁着牙簽正好走過來的李躍也聽見了。
梁恪電話挂晚了,等他退出微信調出通話程序,該聽的不該聽得,全都聽完了。
安然前一秒還仰着頭乖巧的像個孩子。下一秒視線就落了地。像得了某種急症,一團火從頭燒到腳。燒的眼睛失了光,耳朵嗡嗡響,尤其是臉,火辣辣的小刺往外冒。
“那什麼,我去,去個廁所”李躍搓了搓腦門,提前離開了這場詭異的安靜。
“那什麼,吳辰宇,等我等着急了,不是沖你,你别...”
你别什麼,别在意?這話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怎麼可能不在意.憑什麼讓人不在意。等着急怎麼了,着急也不能罵人。
這麼多年了,梁恪頭一回覺得吳辰宇的大嗓門煩人。隔着手機,你說人沒聽着或者沒聽清也就算了。可他喊得那麼響亮,字字句句咬的跟要砌牆的釘子似的。梁恪沒法圓。
一個電話把他架在這兒,幹巴瞅着人不知道該怎麼哄。
他挺怕這會兒安然突然擡頭滿臉是淚的問他為什麼吳辰宇對她意見那麼大的話來。原因梁恪知道,但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吳辰宇也問過他。說了就什麼事都沒了,誰也礙不着誰。多好。
梁恪也不是沒這麼想過,甚至有好幾回,話都遛嘴邊兒了。可隻要一對上那雙眼睛,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安然眼中對他的期待毫不遮掩,明晃晃的。讓他于心不忍,狠不下心。安然明顯是對他上了心的。
他呢,上心沒,還就是狠不下心。這個問題吳辰宇還問過,當時他怎麼回的,好像什麼都沒說,就搖了搖頭,挺無解的。
好在安然什麼都沒問,也沒讓這種尴尬持續太久。
安然一直垂着頭,雙手環着身前的大黑包,悄悄兒的,隻有一隻腳在地面某一個點來回搓着。等臉上的熱度沒那麼強了,眼裡的水光散去才重新擡起頭。
梁恪想象中的景象并沒出現,安然臉上沒有淚,也沒說叫他犯難的話。隻仰頭瞧着他,笑了笑,說:
“我知道”
挺輕的一句話,沒重量,沒情緒。可就是這麼輕飄似無的話,在梁恪這裡卻成了寒冬臘月裡的雪,帶着刺骨的涼意落在他溫熱的胸口,疼的毫無防備。
安然太乖了。這樣的安然讓梁恪心疼是真的,無所适從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