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出來的日子,再瞧宮裡陸續都送了幾次東西過來,雖未明說,但張驚杭如何不明白這是宮裡有人在催了。
她倒不是自信自己在某人心裡的地位,能穩坐高位,幾十年,即便從皇上轉變成太上皇,遷居大明宮,權柄也未曾失落。
這樣的人,那裡是那點兒女情長能夠輕易左右的。
不然,大周這十來年也不會先是太子,接着數位皇子接連伏誅,其中何嘗不是曾今天子,如今的太上皇逼迫太甚。
張驚杭不會因為這段時間來太上皇對她的優待,就真的過于高估自己在人心裡的地位。倒也不是說這段時日來太上皇對她的種種,僅是虛假作态。
相反,神識敏銳的張驚杭能輕易從景正帝的眼裡,神态中判斷出他對自己,或者說這具身體的痛愛是發自内心的。
隻是,每個人心裡對重要的事物都有個先後排序。
若是,那一天她的存在,影響損壞到大周、或者說太上皇的根本利益。哪毫無疑問,張驚杭會被毫無疑問的抛棄。
步上曾今的宏光太子的後路。
比起卷入權謀鬥争,張驚杭自然更看重自己的修行之路。但是就她現在不過剛入門的水平,辟谷尚且還有一段很長的路。
她不會舍本逐末,但是在沒有掌握壓制性的力量前,為了避免處于被動局面,她還是會盡可能的掌握一定的話語權。
因此,在宮中時,她隔日便會為太上皇講經,她做不到言出既法,但是卻可以在講經的過程一心二用,運轉心法,緩慢吸收空氣中溢散的靈氣。
如此一來,她身邊的人也會受到靈氣聚集的滋養。當然這也是因為此間世界靈氣也較為稀薄的原因。若是空氣中靈氣含量過高,張驚杭也不敢這麼幹。
她這麼做除了感謝太上皇的回護之情,也是在不斷加重自己在太上皇心中的份量。
家國集權的國家制度,她的身份天然就比旁人更容易獲取權利。
比起大多數同齡人因為家長的過度呵護,對于權柄這把利器,還會迫于莫名其妙的羞澀,下意識逃避,仿佛害怕傷害到自己,亦或者恥于暴露自己的野心和貪婪。
張驚杭卻早早的明白,隻有握住利器,才能保護自己。即便在握住利器的同時可能會誤傷,甚至反噬自己。
但是就像吃飯,還可能會被噎死;喝水,可能會被嗆死。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大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師妹,這是這幾日我歸攏整理出來的賬本。”秦蓮看着開始動了起來的侍衛們,心頭難免又不可避免的忐忑起來。
但是最終忍住了想要問出的話,隻講捧來的賬本放在人面前。
借着先前的事,當今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下令大肆清理天下寺廟道觀,以及重新對天下僧侶道人的度牒重新進行核實管理。
作為出事地的清虛觀首當其沖,不少道人被取消身份度牒不說,京中不少官宦人家挂靠過來的土地,以及這些年清虛觀侵占的土地統統被收歸國庫。
總的來說,當今和太上皇突然站在同一陣線,來了這麼一出,可以說讓整個大周官宦階層措手不及,吃了大虧還隻得打碎牙齒活血往自個肚子裡吞。
不過,對于張驚杭來說卻不是什麼壞事。那怕這事之後不少官員不敢對上頭最大的一二把手不滿,隻得遷怒到她身上。
往後隻怕很是樂意給她使絆子。但是那又有什麼關系。
一來這事她又不能輕易改變;二來從頭到尾她都是受益方。怎麼可能為了以後可能存在的風險就放棄到手的好處。
就如現在,她不僅有了個可以狐假虎威的皇家身份,還有這個身份附帶而來的腫種好處。
一棟占地不小,可媲美親王的郡主府,獨屬自己的郡主府親衛隊,以及圍繞她一個人服務的,各有特長的宮人團隊。
當然,還有便是眼前這些。張驚杭伸手翻看着面前的賬目。
當今不是個大方的人,甚至這些年因為太上皇的打壓,和下面兄弟的搗亂,權柄有限和時常受氣憋屈,因此性子上難免帶上幾分執拗。頗有兩分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情。
好在,目前來說,對于自己這個先太子之女,到沒有心存芥蒂。
甚至因着她帶來的突破口,對她倒算和藹,出手也算大方。
知道太上皇将清虛觀和玄妙觀給了她後,隻讓來查辦清虛觀的手下,将清虛觀這些年非法所得的部分收沒。而至于清虛觀原先擁有的道田,山地卻未收回。
對于一個私庫都能跑鼠的人來說,的确算是很大方啦。
如今,清虛觀和玄妙觀都成了她的私産,那兩觀名下的這些田産和山地也成了她的私産。
别小看這兩家道館,再未出事前清虛觀常年和皇家合作,幾乎都成了皇家禦用道觀,因此備受京中勳貴和官宦人家看中 ,這些年光是香火供奉都不是一筆小數目,更不要說名下劃到的道田。
不僅地勢不差,而且面積不小,上千畝的道田,堪比一些世家的積蓄了。
這些年,光是為清虛觀打理田地的佃農便聚居成了一個小村落。
至于玄妙觀,早年幾乎都要凋敝的女觀,不起眼,卻又不會離京太遠,大隐隐于市,這才被太上皇看中用來安置原主。
明面上不顯,但是若有心人細查,就會發現這麼一座沒有多少人女觀,名下卻有百畝京郊好田,在較近的臨京通州和岑州還有三處莊子。
這些道田山地,以及莊子光是每年的收益,就能讓尋常人家,甚至一些小官滋潤過上數年。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張驚杭沒忍住感歎了句,不過,也是這些人貪心太過,最後倒是都便宜了她啦。
“師姐,心細,理的賬目一清二楚。讓人随意一瞧心裡便有了數。這些事情多勞師姐費心,往後我們隻需每逢月末對一次賬目就好。”
秦蓮抿抿嘴,笑了,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付出被認可和誇贊。
還有這份信任。
她出生不差,甚至還是家中承業獨女,曾經不知道招了多少同齡姐妹的豔羨。
隻是那怕在外人眼中十分看中疼惜他的父親,在她展示出對醫學不菲的天賦,歡喜之餘更多的是遺憾。
從幼時到及笄,她記憶中最深刻的永遠都是父親常挂在嘴上那句:“老天無眼,怎麼就不是個男兒身呀。”幼年為了這句話,也為了争一口氣,她越發苦學家傳醫學,就是想向父親證明些什麼。
即便不是男兒身,但是她也不輸于男子。
隻是那時的她卻不知道,偏見,觀念這種東西一旦根深蒂固,便是無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