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Utopia放了假。除了留院值班的烏蘊,就隻剩下了幾名無家可歸一直住在療養院的醫護人員。
歐萊就在其中。
大概是因為新年,歐萊難得不賴床,一大早他就興緻勃勃地拉着那幾名休息的同事去采購年貨了。
而烏蘊,在交班查房後接到了一通電話,是莊瑤珠的道歉電話。
大緻意思是她中午可以來Utopia,但是晚上要和她和蔣鑫白的父母跨年,可能就不能到Utopia陪她了。
烏蘊知道她的為難,當然支持她陪她父母跨年。
在烏蘊貼好一個對聯準備從凳子上下來時,一隻寬大修長的手從她下面伸出來,準備扶着她。
看到男人指間的戒指,烏蘊眼前一晃,沿着男人精瘦有力的手臂往上看去,看到了那張能輕易讓她笑起來的臉。
烏蘊一直記得,她的恩師曾和她說,在她的眼裡她其實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心理醫生。
恩師撫摸着她的頭,告訴她:“你要學着去感受,而不是隻解析。”
這對烏蘊來說很難。
因為她在這個世界一直是處于上帝視角。
一直以來哪怕别人再悲傷再撕心裂肺,烏蘊她隻要在看到那個人頭頂的心情後,就會瞬間被抽空情緒。
然後被捧到一個上帝視角,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那人的情緒。
和邵司樹覺得他們的能力是祝福不一樣,對烏蘊來說,她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詛咒。
因為這個透視别人心情的能力,她失去了能真正切身活着的資格。
情緒代表着一個人最私密的心。
所以能夠看透人心的烏蘊就算遇到再感人的事情,對她來說也什麼都一樣。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能力的緣故,烏蘊也一直沒有過想要去參與别人人生的想法和欲望。
保持界限不越界、不給别人添麻煩、不因好奇心為自己找事。
這一直是烏蘊活下去的宗旨。
而現在,她看着在明媚陽光下,正一手握着她手掌,一隻手虛扶着她的男人。
他一直都在看她,每時每刻都在看着。
所以烏蘊很容易就會和他對視。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完全遵從本心,烏蘊拽上了季逾斯的領口。
他個子太高了,哪怕她踩着小凳子也沒比他高上多少。
在男人困惑溫和的目光下,烏蘊低下頭,親了下他的額頭,而他一直是無條件接受她的一切。
“你這樣很好。”她對他說。
雖然有些像個傻子,但是這樣很好。
身處勾心鬥角的旋渦中,他卻始終能保持自己的初心隻做自己該做想做的事情。
這點烏蘊很喜歡。
距離很近,所以她能看到季逾斯眼睫毛微微顫抖,緊張和喜悅,隻是不知是不是因驚訝和愕然隻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這樣的季逾斯,烏蘊耳邊響起來了越姿的那句:“他不如他母親堅強,不如他父親經商頭腦好,但他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都要沒有自我。”
“所以我一直都很擔心他。”
“不是的。”
烏蘊糾正她:“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清楚他自己想要什麼。”
那時越姿沒忍住笑了下。
看到烏蘊詢問的目光,她含笑解釋:“沒什麼,就是突然明白或許那個臭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幸運和聰明。”
“或許隻有你面前的季逾斯才是真正季逾斯。”
思緒萬千,望着眼前一直看着她的男人,烏蘊笑盈盈地扯着他的領口讓他擡起頭。
然後她低下頭笑着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
“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和他的執行任務時需要的嚴肅不同,生活中的季逾斯冷銳之下反而格外純淨平和。
但又因為職業,沒有一個人能猜到他究竟是怎麼想的,究竟想要做什麼。
而如今烏蘊突然明白了,季逾斯隻做他認為對的事情。
别人怎樣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樣想怎樣看待這個世界的。
他眼中的世界,就是他的世界。
扶着他的手下了凳子,烏蘊想了想,主動承諾他:“無論發生什麼,我們一起走下去吧,以後我會陪着你。”
當初她之所以那樣迫切努力地完成蕭方荷的事情,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因為天認為隻有一切結束之後,她才可以繼續過過自己想要的平安快樂的日子。
可沒人知道其實因為情緒的麻木,烏蘊很難有确切真正的欲望。
就像療養院的名字,她一直在按照自己理想中建立一個理想的烏托邦。
“你也很好。”季逾斯攥緊烏蘊的手,也笑了起來,“我也很喜歡你。”
在烏蘊含笑的注視下,季逾斯耳尖微紅,輕聲認真地補充:“最喜歡了。”
這個世界他最喜歡她了。
其實季逾斯一直在擔心烏蘊。
他太了解烏蘊了,哪怕她知道了自己母親是愛她的,就連當初抛棄她都是有原因的。
但受過的傷和刻在靈魂的恐懼真的能煙消雲散嗎?
季逾斯比誰都清楚地知道這個答案。
但沒關系。
因為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他都會像現在這樣緊緊攥住烏蘊的手,用盡一切辦法彌補她治愈她。
他會努力讓烏蘊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開心的人。
冬季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因為Utopia主打給患者一個家一樣輕松舒适的環境。
所以貼滿Utopia的對聯和窗花,也有剩下的那些沒有被家屬接回家的患者們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