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膜……飛機盒……雪梨紙……”舒栗嘀咕着,往手賬裡彙總将來需要集中采買的打包材料,又打開1688翻看對比價格,這一看就看至淩晨,她背痛脖子酸,索性先合上本子,倒回床上。
放空瞪着吸頂燈許久,她忽得彈坐起身,驚覺有個至關重要的環節被自己疏忽了。
文創計劃秘密啟動後,她鬥志昂揚地籌備畫稿,确定品類,也跟好幾個工廠詢價,隻等産品落地。
但,落地之後呢。
囤貨要擺在哪兒。
她目前非自由身,還在當老媽老爸的寄生蟲,環境受限,行事藏掖,不可能把卧室當庫房,更無法在家裡打包發單。租賃單獨的工作室的話,就要增加新成本。
果然,自主創業不是那麼簡單的。
舒栗心歎一息,擰滅台燈。
關關難關關過,先睡覺再說。
翌日七點,舒栗準時睜開雙眼,她的生物鐘已經牢靠到不需要多餘的鬧鈴。但這一夜,她的睡眠質量出奇差,從頭到尾都在做噩夢。她夢見自己變身像素小人,高舉光劍,像切水果遊戲那般,與無數樂高人仔打鬥,眼看快大獲全勝,所有被腰斬的樂高人仔又集體複活,飄浮到半空,彙聚成高達一般的大BOSS,也将夢裡的她吓到傻眼跌坐在地。
淦。
都是雲庭公館那個狗主的鍋。
滴一聲,舒栗穿過地鐵閘機。往鏡湖走的路上,她邊啃吐司,邊低頭查找濱湖區周邊的空房,毛坯也沒落下,将部分勉強入眼的低價租房頁面加入收藏,她把手機抄回兜裡。
她已基本适應狗主作風,不會再做一些多餘行動——譬如短信告知,她即将抵達他家。
純屬無效發言,還不如省幾秒時間和一點手機電。
睡眠欠佳的後遺症出現,一到轎廂這樣含氧量低的密閉空間,她就不停打呵欠。
電梯門開,舒栗沒在門口看到垃圾。
她微微皺眉,将已經滑至肘窩的帆布包挂回肩頭,狐疑地解鎖大門。
與小狗的一日兩會開啟,當然,它也熱忱如初。舒栗把它抱起來,進行一些一成不變的“親子交互”。越過書房時,舒栗不由後退幾步。
門破天荒開着。
她好奇地往裡探一眼。
雇主哥居然坐在電腦前,背對着她,茂密的黑發幾乎能把頭戴式耳機的中梁淹沒。
他對房子裡多出一人毫無知覺,屏幕裡刀光劍影,鍵盤動靜驟雨般急促錯落。
舒栗:“……”
他是起床了還是沒睡?
舒栗猜是後者。
她搖搖頭,仿佛有點明白她上岸失敗後,父母時而在門後歎氣審判自己的心理了。
她沒有打攪,套好牽引繩帶狗下樓。
小狗,你為什麼還是隻能叫小狗。
雙手舉高它,跟自己視線齊平,在電梯裡大眼瞪小眼時,舒栗不禁對它有些同情。
再回室内,舒栗照舊收拾好狗用垃圾,又往自動飲水機和喂食器裡添水添糧,才跟小狗道别。繞到能讓人患上雪盲症的廚房找了找,垃圾桶内空無一物。鑒于昨晚已經信誓旦旦答應人家要幫忙帶垃圾,舒栗不想食言,于是走回書房門邊。
她擡手,用指背叩叩門闆。
雇主哥恍若未聞。
舒栗低頭,跟腳邊的小狗對視一眼。
狗眼睑上方的毛長長了一點,因而顯得有點愁苦。
舒栗也有點愁苦。
總不能又鬼嚎一聲“哎”吧,她沒有自信自己的喉嚨能賽過炮火轟隆的降噪耳機,以及,這樣做很失禮。
她隻能掏出手機,給沉浸式激戰的男生彈語音。
按鍵響動驟停,切換成手機振動音。
房内一瞬安靜。
好難能可貴的安靜。
雇主哥單手扯下耳機,挂在脖頸上,依然沒有回頭。
舒栗怕猛一說話會吓到他,在他同意接入後才将手機貼到耳邊:“你好,你的垃圾呢?”
現實嗓音與手機聲卡傳出的一并響起,在同個空間形成奇特的混音。男生錯愕回頭,目光落到舒栗臉上。
舒栗心緒複雜。
說真的,他懵懂的,睜大眼睛的樣子,也帥得出奇。帥到能中和他日夜颠倒網瘾少年的屬性。
本來評判的天平已經傾靠到略略不屑那一邊,但美貌登場,積極面的砝碼霎時加大。
鍵盤音激發的浮躁也減弱了,舒栗放緩神态語調,掐斷通話解釋:“我找了一圈,門口也沒有。”
男生靠着椅背半轉過來,眼皮微耷,恢複至無波動狀态:“我沒吃飯。”
舒栗:“嗯?”
他怎麼總能說出一些她無法立刻理解的話。
她試圖解析:“你是說……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嗎?”
他颔首。很泰然,亦很坦然。
有一瞬間,舒栗很想學習美劇裡那些mean mean的女士,毫無負擔地評價:噢,你還活着我很高興。
她心口不一地關心:“你不餓嗎?”
也默默替他作答,怎麼會餓,電子遊戲可以賽博充饑。
男生卻直率地說:“現在餓了。”
他扯出一個極淡的,孩子氣的笑:“今天還想在這學習一小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