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斜斜照進正院暖閣,顧清禾倚在黃花梨拔步床上,指尖捏着張泛黃的《女孝經》,耳尖卻豎着聽外間響動。雕花槅扇外,周明霞的銀鈴笑聲混着李映紅的冷嗤,像根細針紮在這寂靜的午後。
“側妃們到了?”她将書冊擱在繡繃上,月白纏枝蓮紋袖擺拂過案頭的金絲蜜棗——那是朱翊甯今早特意讓人從庫房取來的,說是她孕吐時吃着爽口。
“回王妃,周側妃與李側妃已在偏廳候着。”琴書替她披上鴉青纏枝蓮紋披風,腰間的玉墜在光影裡晃出細碎光斑。
偏廳裡,周明霞穿着鵝黃纏枝蓮紋比甲,外罩月白馬面裙,鬓邊的紅珊瑚珠鍊随動作輕響;李映紅則着青碧纏枝蓮紋襦裙,袖口繡着半枝白梅,正端着茶盞慢悠悠地吹浮沫。見顧清禾進來,二人忙不疊福禮,裙裾在青磚上綻開兩朵花。
“給王妃請安。”周明霞率先開口,眼尾掃過李映紅腰間新系的茜紗汗巾,“姐姐這汗巾倒是新鮮,莫不是王爺新賞的?”
李靜簌指尖摩挲着汗巾上的并蒂蓮紋,唇角微揚:“妹妹眼神倒是尖,王爺說這花色襯我。怎麼,妹妹房裡沒收到?”
顧清禾在主位坐下,夏蓮奉上的碧螺春騰起袅袅白煙。她望着二人你來我往的交鋒,忽然想起三日前朱翊甯宿在李靜簌房裡,晨起時袖口沾着的梅香——那時便知這二人必有一場好戲。
“我這兒不是戲台子。”她忽然開口,指尖叩了叩桌案,“王爺的寵愛是天上的雲,看得見摸不着,你們倒像争食的雀兒,倒了本宮的茶興。”
周明霞臉色一白,李靜簌則低頭絞着帕子,鴉青鬓發垂落遮住眼底暗湧。顧清禾掃過她們僵硬的肩線,語氣稍緩:“如今我有孕,府裡瑣事本想托付你們分擔,不想你們倒先起了内讧。”
“王妃贖罪!”二人同時跪下,周明霞的銀鈴發簪磕在青磚上,發出清脆聲響。
顧清禾望着她們伏在地上的身影,忽然輕笑:“起來吧。明日随本宮去城郊農莊,看看農家婦人如何持家——别以為深宅大院裡的争鬥多高明,在真正的日子面前,不過是小兒女情态。”
待二人退下,陳嬷嬷從屏風後轉出,手中捧着新曬的艾葉:“王妃今日立威倒是恰到好處,隻是周側妃性子急躁,怕是不會罷休。”
“由她去。”顧清禾望着窗外飄落的梅瓣,“李側妃慣會借刀殺人,周明霞撞了南牆才知回頭。”指尖劃過案頭的《齊民要術》,她忽然想起朱翊甯昨夜說的話:“後院的風再大,吹不亂前院的棋盤。”
西跨院的回廊上,周明霞攥緊帕子,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李映紅方才那句“王爺新賞”像根刺,紮得她心口發疼。路過小廚房時,忽聞裡頭傳來議論:“李側妃房裡的蟹粉豆腐,可是王爺親自叮囑要少油——”
“啪!”她猛地推開雕花門,吓得廚娘手中的瓷勺“當啷”落地:“誰讓你們給李側妃做蟹粉豆腐的?”
廚娘戰戰兢兢跪下:“是,是王爺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