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當心台階。”映雪提着羊角燈在前引路，燈面上的飛虎紋與顧清禾腰間的珩璜佩相映。顧清禾剛踏上丹墀，便見前方人群忽然騷動——晉王府的側妃正與晉王妃說笑，鬓邊的鎏金步搖劃過某位命婦的衣袖，玉墜相撞發出清響。

混亂在電光火石間發生。顧清禾隻覺肩頭被人猛地一撞，春桃的燈籠“砰”地落地，火光中她看見晉王府側妃的丫鬟小梅踉跄着撞向自己，繡着并蒂蓮的裙裾掃過她的腳踝。下一刻，她整個人向後仰去，慌亂中抓住了夏蓮的手腕，三人一同跌倒在積雪覆蓋的丹墀上。

“王妃！”陳嬷嬷的驚呼混着瓷器碎裂聲傳來。顧清禾摔得發懵，隻覺腳踝傳來刺骨的痛，低頭看見夏蓮壓在自己腿上，而晉王府側妃正坐在三步外的台階上，腕間的玉镯碎成兩半。

“怎麼回事？”朱翊甯的聲音帶着風雪的冷意。顧清禾擡頭，見他撥開人群疾步而來，玄色團領袍上的飛虎紋在燈籠下泛着冷光。他蹲下身，指尖掠過她蒼白的臉：“可傷着肚子？”

顧清禾搖頭，卻看見晉王府側妃正盯着自己的小腹，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她忽然想起白日裡宮宴上，此女曾故意提及梅側妃的身孕，說“側妃有孕如侍婢添衣，全仗王妃寬厚”。

“腳疼。”她抓住朱翊甯的手，這才發現腳踝已腫得老高——方才跌倒時，夏蓮的膝蓋正撞在她腳踝上。朱翊甯臉色驟變，擡頭望向晉王府側妃：“側妃的丫鬟，可是學過宮廷儀禮？”

側妃慌忙福禮，鬓邊步搖上的珍珠簌簌而落：“慶王殿下贖罪，小梅素來笨拙……”

“笨拙到能撞翻王妃？”朱翊甯的聲音如冰錐刺骨，殿中命婦皆噤若寒蟬。顧清禾看見太子妃在廊下對她使眼色，袖中帕子畫着小小的飛虎紋——這是讓她莫要深究的訊号。

“殿下，”顧清禾忽然按住他的手，聲音放軟，“不過是雪天路滑，大家都小心些便是。”她望向晉王府側妃，“側妃的玉镯碎了，本宮讓人送副新的纏枝蓮紋镯子過去——蘇州的料子，最襯側妃的膚色。”

側妃的臉色青白交加，顯然沒料到她會以德報怨。朱翊甯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俯身将她抱起。顧清禾驚呼一聲，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赤羅禮服的裙擺垂落，恰好遮住她紅腫的腳踝。

“抱緊了。”朱翊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顧清禾窩在他肩窩，聞到熟悉的沉水香，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聽松閣，他也是這樣抱着她看初雪，那時她剛診出有孕，他的掌心貼着她小腹，說“飛虎紋下，母子皆安”。

丹墀下的雪地上，朱翊甯的靴印深深淺淺。顧清禾聽見身後傳來竊語，知道這一抱必将成為明日宗室茶餘的談資——宗室，親王抱王妃于丹墀，雖合禮制，卻少見如此公然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