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珍玉高一那年,他們班打算在校慶彙演上排一出舞台劇。文藝委員找到奚珍玉,希望他能夠出演劇本裡的公主:“我們班上Omega太少了,願意演的身高不夠,和Alpha搭對手戲效果一般。公主這個角色台詞很少的,大多數時候隻要在台上站着就好。拜托你啦——”
文藝委員言辭懇切,奚珍玉沒好意思拒絕,于是每天都留一節晚自習,和他們去空教室排練。
那時卓胤已經在卓氏站穩腳跟,不再忙得見不着人,偶爾還會接他上放學。一來二去,就知道了奚珍玉參加彙演的事。
他問了節目時間,奚珍玉心中湧起一絲期待:“你會來嗎?”
他的書包裡還裝着一份邀請函,遲遲沒有送出。
卓胤握着方向盤,指尖輕敲兩下,沒有給出确切答案,隻說看情況。
彙演當天,禮堂裡坐滿人,相當一部分是拿着邀請函的校外人員,還有不少初中部的學生。
奚珍玉化了妝,帶上長假發。候場時,舞台上是個歌舞節目,觀衆席的學生有一半都在埋頭寫卷子。
奚珍玉上台後,往底下一瞥,發現那些奮筆疾書的一個個都擡起頭。
難怪文藝委員要排舞台劇,他想。
公主幾乎沒有台詞,走位早已爛熟于心。戲份不在身上的時候,奚珍玉不動聲色地尋找自己那份邀請函對應的座位,試圖看見心中所想之人。
可惜他隻找到一個空座位。
奚珍玉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後半場演出沒再往台下看。
退場時,Alpha主演站在奚珍玉身後,體貼地替他提裙擺。奚珍玉有所覺察,回頭道了謝。
可能是舞台妝太重,對方的臉紅得明顯。
兩人面對面站着,Alpha動了動嘴唇,似乎有話要說。
“珍玉。”
下一個節目開始報幕。背景音嘈雜紛擾,這聲呼喚卻極其清晰。
奚珍玉一愣,繼而回頭,看見卓胤站在幾步之外。
他想也沒想,邁步朝卓胤跑去。長裙層層疊疊,限制住步伐,他一下子沒刹住車,跌進Alpha懷裡。
對方身形未動,一手環住他的腰:“小心些。”
奚珍玉借着他的力道站穩,對視一眼,開口時帶着一點兒不自知的埋怨。
“你怎麼才來呀,我的節目都結束了。”
十來歲的奚珍玉因為自己不同于其他Omega的殘缺,從不會像他們一樣撒嬌任性。但他潛意識裡覺得今天化了妝,可能會好看一點。也正因為好看一點,有資格小小地撒一撒嬌。
“今晚臨時加班。剛才我在後台,從監視器裡看了演出。”卓胤解釋完,又低聲道,“今天很漂亮。”
得到了從未有過的誇獎,奚珍玉緩緩一眨眼,面頰漸漸染上绯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卓胤将他垂落的長發别至耳後。
“發型也很合适。”
Alpha指尖微涼,奚珍玉卻感覺被碰到的皮膚都在發燙。心跳越發急促,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奚珍玉後來才意識到,那一瞬的感覺,原來叫情窦初開。
他的長發就是從那時開始留的。
二十一歲的奚珍玉,發尾已經養到腰際,修剪得整齊,随着走路的頻率輕輕拍打纖細的後腰,像一片極小的海浪。
他從十歲開始依賴卓胤,十五歲意識到自己傾心于他。
人生在世,若是沒有愛該何以立足。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太少了,能夠緊緊抓住的隻有卓胤。
可奚珍玉回想起心動的刹那,卻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相同的感覺了。時至今日,促使他一次又一次跌跌撞撞向卓胤靠近的,更像是長久追逐而成的慣性,以及對被愛幻覺的渴望。
他沉浸在思緒中,習慣性将那枚如意鎖握着手心摩挲,不知不覺走出校門。
“珍玉……”
“奚珍玉!”
幾聲呼喊将他從自己的世界裡拉出。奚珍玉遲疑地轉過頭,看到人行道提示燈轉綠,有一道身影大步奔來。
随着距離縮短,奚珍玉認出那是一個Alpha男性。
對方注意到Omega眼中的戒備,止步于兩米之外。他露出一個笑容,不知為何有點緊張的模樣。
“抱歉,實在很冒昧。但你還記得我嗎?”Alpha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是樊宇青。”
樊宇青。模糊的記憶伴随着這個名字蘇醒,男人的臉與十五歲時為他提裙擺的少年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