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陽光帶着初秋的涼意，蘭佳站在栖梧小區的梧桐樹下，望着三樓飄窗上的天文望遠鏡出神。鐵藝圍欄上爬滿了紫色的牽牛花，風過時，某片花瓣恰好落在她捧着的《電磁學》封面上。

開門的是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眉眼間與江穆韓有幾分相似：“小佳吧？穆韓在書房，你直接上去就行。” 她接過蘭佳手裡的牛奶，指尖在玻璃瓶上輕輕一叩，“這孩子從小就孤僻，難得帶同學回家。”

木質樓梯的拐角處挂着江穆韓的童年照，紮着馬尾的小女孩抱着天文望遠鏡，眼神裡透着與年齡不符的認真。蘭佳在二樓走廊看見一幅巨大的星系海報，獵戶座星雲的絢爛光芒幾乎要漫出畫框，右下角用極小的字寫着 “JM 觀測手記”。

書房門虛掩着，她聽見裡面傳來鉛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推開門時，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整面牆的書架，從《天體演化簡史》到《廣義相對論導論》排列得整整齊齊，中間夾雜着幾張星空攝影的明信片。江穆韓坐在書桌前，白襯衫挽到手肘，正在繪制星軌圖，腕間戴着一塊銀色的機械表，表盤上刻着 “CERN” 的标志。

“來了？” 少女頭也不擡，筆尖在星圖上點出南門二的位置，“先看昨天布置的推導，有問題随時問。” 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像是被書房裡的靜谧浸過，帶着某種溫潤的質感。

蘭佳在沙發上坐下，翻開《電磁學》時，一張照片從書裡滑落。那是年輕時的江穆韓，穿着白大褂站在天文台前，旁邊站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兩人手中捧着一枚獎牌。照片背面用紅筆寫着：“2017 年國際天文奧賽，爺爺和我。”

“别看了。” 江穆韓突然出聲，吓了蘭佳一跳。她這才發現少女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目光落在照片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紐扣，“他去年去世了，胰腺癌。”

空氣裡突然漫上一絲苦澀。蘭佳想道歉，卻看見江穆韓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相冊，抛到她懷裡：“看看這個，或許能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相冊第一頁是張泛黃的報紙，标題是 “天才少女江穆韓斬獲國際物理競賽金獎”，配圖裡的女孩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站在領獎台上，眼神清亮如星。蘭佳翻到後面，忽然看見一張合影 —— 十三歲的江穆韓抱着獎杯，旁邊站着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紮着和原主相似的齊耳短發。

“她叫林小夏，是我初中同桌。” 江穆韓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某種緬懷的溫柔，“三年前車禍去世了，那天她本來要陪我去天文台。” 蘭佳猛地擡頭，對上她眼底翻湧的暗潮，忽然想起原主手機裡那個紮馬尾的女孩 —— 原來她們竟如此相似。

“你和她很像。” 江穆韓伸手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指尖在她耳後停頓，“一樣的發旋，一樣的痣。甚至剛才敲門的節奏，都像她。” 這句話像是某種 confession，在午後的陽光裡輕輕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