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大兒媳婦田氏帶着孩子們在歇午覺,許春香也歇下,許嬸子在廊檐下的陰涼處納鞋底。
許叔坐在院裡的梧桐樹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煙,跟兩個兒子有一搭沒一搭說閑話。
院門微合,姜桃輕輕敲門,“嬸子!”
許家小兒子許春林透過門縫看見個人影,“娘,阿桃來啦!”
許嬸子放下鞋底看過去,“喲,阿桃,快進門!”
姜桃推門而入,将包好的魚遞過去,“嬸子,今早補種的事,多虧您提醒。
“我跟阿桐運氣好得了幾條魚,給您家送過來嘗嘗,夠燒一頓魚湯。”
許嬸子驚道,“哎呀,魚可不好抓,你們姐弟運氣确實不賴啊!可我家前日剛得了你送來的雞,怎好再吃你家東西。”
許春林聽見送魚,登時詫異,他素來喜歡釣魚。目光瞥向包的嚴嚴實實的甘蕉葉,瞧着還不小,真的有魚?
姜桃笑笑,“其實,我還想跟嬸子借點東西,您不收,我哪敢開口?”
“你要借啥?直說就是,那值當用魚來換?”
“我想借點酵子,回頭蒸包子吃。”
許嬸子笑着拍拍她手,“這不順手的事情嘛,不用魚來換。”
姜桃一手攬着她胳膊,親熱道,“嬸子别客氣,往常多虧由您和叔叔照看,這是我跟阿桐孝敬你們的。”
許嬸子笑容燦爛,“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把魚放到竈房,用碗盛了半碗酵子,又綁了一捆刺老包的嫩芽拿給姜桃。
“阿桃,這些酵子夠用不?還有這刺老包新摘來的,你拿回家添個菜。”
“夠用,很夠用!謝嬸子啦!”
姜桃瞧見刺老包绛紫色的外皮、上面綠色的嫩芽,心裡歡喜,這玩意好吃着呢。
等姜桃離開,許嬸子緩緩剝開芭蕉葉,瞧見有六條魚,且歎且喜,桃姐對咱家出手真是大方。
她放到菜盆裡,特意端到丈夫還有兩個兒子面前,讓他們瞧瞧,“咋樣,桃姐兒大氣吧,誰家平日舍得給這些魚,就是親家也不舍得。”
許春棟愣了一下,心裡有些許難為情,阿娘這是點自己呢。他昨日去嶽父家田裡幫忙,他家連飯都沒管飽。
許春林目瞪口呆,“我尋思也就兩條小魚,咋這麼多,她們姐弟倆走大運了吧?”
許叔緩緩吐出一口青煙,慢吞吞道,“跟他爹一樣是個手大的!”
許嬸子氣得瞪丈夫一眼,“一把年紀不會說好話!”
她想把魚交給小兒子許春林,“虧你得空就去溪邊釣魚,老娘我等這些天,也沒吃着一口你釣上來的魚,還不如人桃姐。去,宰魚去,你别擱這礙眼。”
掃一眼小兒子不大利索的左腳,轉手又遞給許春棟,“老大,你拿着一同去!”
許春棟自是沒二話,忙接過盆,往水缸那頭去。
當初西境征兵打仗,是他弟弟去的,僥幸保下一條命,就是左腿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回來後在村裡都說不到媳婦。
許春林對阿娘的态度見怪不怪,他打小喜歡釣魚,但偏偏手臭,自戰場歸來後,心情郁悶,更加醉心釣魚。
他父母及兄長都覺得愧疚,除非特别忙,不會讓他幹重活。
*
這廂姜桃端着碗酵子,拎着捆刺老包到家。自地裡回家,還沒空做午飯,她打算燒魚湯,再用刺老包做個涼菜。
她悄悄往竹筍裡灑了點稀釋的靈泉水,随後挑出一條大魚,開始宰殺。
先用刀把将魚敲暈,刮掉魚鱗,扣去魚鰓,接着開膛破肚。等洗幹淨了,動手去除魚腥線與魚腹裡那一層黑膜,這樣可以大幅減輕魚的腥味。
姜桃把大魚拎到竈房的案闆上,在靠近魚頭的地方橫着劃拉一刀,在魚尾的地方,也劃開一刀,切的厚度約摸控制在魚肉的一半。
此時可以看見魚縫裡面有個白頭,輕輕拍幾下魚身。一手摁着魚尾,一手捏起來白頭,往外抽拉,徐徐抽出一條細細的白線,這就是魚腥線。
抽完魚腥線,再去除黑膜,一條魚就侍弄幹淨啦。她用刀在魚的正反面劃拉幾下花刀,放入盆中備用。
須臾,姜桐抱着一堆食茱萸的葉子回來,姜桃接過手,一股濃烈的辛香味撲面而來。
食茱萸學名椿葉花椒,入口辛辣微麻,在時下的作用相當于後世的辣椒。
其實茱萸果的辣味比葉子更濃郁,但眼下不是季節,茱萸還沒開花,遑論結果。
本就是山裡無主的東西,若是花錢去鎮上買茱萸果,非常不值當,姜桃覺得還是用葉子合适。
姐弟倆動手燒魚,熱鍋下油,倒入蔥花、姜絲與茱萸葉,煸出香味,而後把魚放入,兩面煎一煎。頃刻,倒入兩碗半清水,開始炖魚。
午飯豐盛,有魚湯、涼拌刺老包嫩芽加米飯。
吃飽喝足,姐弟倆沒有歇覺,姜桃繼續宰殺大魚,姜桐則蹲在一邊處理小魚。
小半個時辰過去,魚收拾完畢,姜桃撒上鹽,放到竈房都腌制起來。
姐弟倆拾掇背簍,扛着鋤頭,往鄭寶山家去。方走幾步遠,還沒過橋頭,姜桃就聽見前邊響起鄭寶山嘹亮的呼喊聲。
“桃姐、阿桐,你們快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