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恙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這位仙君解釋清楚“我是你爹”為什麼是用來罵人的話。
仙君懵懂地點了點頭,有些明白了,對着謝如恙拱手道謝:“多謝公子解惑,在下長徽,不知公子姓名?”
謝如恙這才松了口氣,樂呵呵地回道:“我叫謝如恙,不知長徽兄來汴京做什麼?遊玩?”
長徽垂眸,輕輕吐出兩字:“尋親。”
“尋親?那敢情好啊,我在汴京城認識的人可多了,你且和我說說你那位親人姓甚名誰,長什麼樣子,說不準我就能幫你找到了!”謝如恙熱心腸地道。
此時,站在一旁很久沒有開口的李良陰陽怪氣道:“人家要找的是神仙,你要是想幫忙,你得上天!”
“神仙?”謝如恙看向長徽,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頗為為難的摸摸腦袋。
李良看着長徽啧啧兩聲:“我看這小子小時候被驢踢過腦子,長得人模狗樣的,說起話來像個木頭一樣。”
長徽再次看向謝如恙,問:“這也是罵人的話嗎?”
謝如恙硬生生扯出個笑,沒急着解釋,低頭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後将它迅速塞給李良,打發他去買酒。
李良嗜酒如命,又天降橫财自然是高高興興地拎着錢袋子去酒坊買酒了。
從源頭解決了這個問題後,謝如恙才轉身對長徽道:“我突然想起一個人,神神鬼鬼的事情他最在行,我可以幫你去問問他!”
“真的嗎?”長徽露出感激的神色,鄭重地鞠了一躬,“多謝謝公子。”
“不必客氣,都是朋友嘛!”
每次接受到别人的謝意,謝如恙就覺得自己又長高了幾分。
“诶對了。”這時謝如恙忽的想起绛仙被自己晾在一邊許久了,于是轉身在人群中尋找绛仙的身影,見她正邁着大步要往反方向走便立刻開口叫住:“阿绛,走反了!”
謝如恙的聲音極大,以至于街上不少人都轉過頭看向他的方向,而在人群中悶頭往回走的绛仙在此刻就顯得格外顯眼,讓她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僵持許久,绛仙還是認命般的走了回去,在長徽開口前先一步打斷,道:“我真的沒見過你說的那個什麼神君,别問了。”
謝如恙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長徽為什麼眼熟了,原來他就是昨夜出手相助的那位白衣神仙啊!
長徽帶着失落,抿唇道:“多謝。”
至此,绛仙才看向讓她當衆出醜的謝如恙,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質問他:“你叫的是個什麼稱呼?惡心死了。”
謝如恙有些委屈,捂着腦袋解釋:“我這不是怕你的身份被人發現嘛!再說了,朋友之間有個愛稱怎麼了?”
绛仙懶得再說什麼,抱起手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竟然你答應了要幫他找親人,那沉屍的事情就與你無關了,我走了,你們兩個慢慢玩。”
聞言,長徽蹙起眉,問:“沉屍?”
謝如恙向他講述了護城河沉屍的怪事後,他低頭思忖片刻,道:“沉屍之事關乎百姓安危,相比我的私事更為重要一些,二位還是先解決此事,尋親一事不急的。”
說罷,他微微俯身:“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也可以略盡微薄之力。”
見長徽轉身要走,謝如恙忙道:“長徽兄留步!既然你也有此意,那我們一起行動如何?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我們揪不出這隻作祟的小妖!”
绛仙正好借此機會脫身:“既然如此那你們兩個志同道合的熱心腸就一起去吧,我先走了。”
“诶!”謝如恙正要開口叫住,沒想到這次绛仙溜得比兔子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見蹤影。
見此,長徽垂眸道歉:“抱歉。”
謝如恙不明所以:“你道歉做什麼?”
“許是我的出現使得绛仙姑娘不悅,她才不願留下的。”
高大挺拔的男人在此刻竟顯出幾分做錯事的孩童模樣,謝如恙拍拍他的肩,沖他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樣,阿绛人很好的,隻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說不去可能就是因為走累了想休息,和你沒關系的。”
長徽這才露出一絲笑意,道:“如此便好。”他發自内心的贊道,“能得此般交心的摯友,實屬人生幸事。”
“那當然了!”謝如恙驕傲的挺起胸膛,順手攬住長徽的肩膀,開朗道:“現在你也是我朋友了!”
長徽微微怔住,道:“朋友?”
停了半晌,他唇角又帶上了些笑意,鄭重地道,“謝謝。”
“你怎麼又開始道謝了?”謝如恙覺得這人很是奇怪,有時候語出驚人有時候又過分的禮貌,看起來還真像是從哪座仙山上下山,不谙世事的神仙。
“說來慚愧,雖然我在外遊曆許久,但從未有人願意與我做朋友。”長徽垂下眼,長睫的陰影灑在眼下,顯得有些落寞。
“啊?”謝如恙頗為同情地看着他,一個人離家在外,沒有親人又交不到朋友,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在他那裡都能算作是天崩地裂的程度了。
真不知道他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謝如恙心中的責任感油然而生,對着長徽一拍胸脯,道:“你放心,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我也一定會幫你找到親人的!”
長徽從未與旁人有過這般親密的接觸,一時怔住。很快,他就回抱住謝如恙,對他點點頭:“好。”
“對了,沉屍之事我們先從哪裡查起?我對汴京還不太熟悉。”
“嗯……”謝如恙摸着下巴思忖片刻,道,“既然是從護城河裡發現的,那我們就先去護城河看看吧!”
“好。”長徽應道。
……
客棧内,绛仙撐着臉看着桌上放着的油紙包,油光盈盈的糖油果子擠在一起,不少都變了形狀。
她忽然想起白日裡謝如許那個轉瞬即逝的眼神,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那樣看自己呢?難不成自己真的見過他,隻是忘記了?
不可能啊,她逃出白玉京不過兩年,她怎麼會連兩年之内的事情都記不清呢?
越想越奇怪,越想越難受,幹脆不想!她重重地拍了拍雙頰,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撚起一顆糖油果子放進嘴裡,她又開始思索玉桂枝的事情。
要怎麼樣才能把玉桂枝拿出來呢?這樣不得其法地跟着謝如恙瞎逛也不是個辦法,可不跟着他又怕被别人給搶先了,究竟要怎麼辦才好呢?
她一隻手撐着下巴,一隻手又拿了一顆糖油果子塞進嘴裡,雙頰被撐得鼓起,像是一隻呆愣愣的金魚。
忽然,她腦内靈光一閃:或許那位神秘的雇主會有辦法解決?
很快,她便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幹淨的黃紙,割破指尖在紙上寫寫畫畫好半晌後拿着它走到窗邊。
打開窗戶,将符紙燃盡,一道亮着紅光的螢火乘風穿過窗戶,然後漸漸飄向天際,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绛仙盯着螢火消失的方向看了許久,希望那位雇主能收到她的傳信。
口中糖油果子的甜味還未散去,绛仙看着空蕩蕩的街道發呆。
謝如恙非要去查沉屍也不怕把自己給賠進去。
那長徽又呆裡呆氣,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猛得一拍手掌,想到要是謝如恙出事了,她的玉桂枝拿不回來怎麼辦?
念此,绛仙認命般歎了口氣,輕盈躍下窗沿,打算去找謝如恙和長徽兩人看看情況,若是遇到什麼危險也能及時應對。
此時此刻,城門外。
謝如恙面對鬼影重重的樹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長徽兄,這裡真的有妖氣嗎?”
長徽面色凝重,“有。”
“在哪邊?你能感受到嗎?”謝如恙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