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徽往左前方一指,道:“那邊。”
“那你怎麼不動啊?”謝如恙死死抱住長徽,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長徽低頭,看着被吓倒在地的謝如恙,斟酌片刻後道:“謝公子能否先起來?你抱着我的腿,我動不了。”
謝如恙尴尬一笑,剛剛松開幾分又感受到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好像有什麼冰冰涼涼、軟趴趴的東西正趴在他的後脖頸上。
他霎時汗毛豎立,手抱得更緊了,甚至連說話都結巴起來:“長、長徽兄,救……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
長徽聞言轉頭,隻見謝如恙脖頸上正爬着一條小蛇。他伸手幹脆利落地将蛇扔到一邊,道:“是條蛇,現在沒有了。”
察覺到脖頸上的束縛消失,謝如恙這才扶着長徽緩緩站起身,腿剛剛伸直,他正準備活動活動發麻的胳膊,林中突然又響起一道短促且撕心裂肺的叫聲,差點吓得他坐回地上去。
長徽擰眉,将謝如恙扶正後道:“走。”
話音剛落,長徽就向前沖去,謝如恙被甩在身後,連忙喊道:“别走啊長徽兄,等等我,我怕!”
循着聲音,兩人前後腳停在一個涼亭前。
亭内,一位女子衣衫半解,露出雪白的雙肩和一截藕臂,隻是她背對着兩人,他們看不清這名女子的臉。
謝如恙捂住雙眼,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長徽握緊了手中的瓊英劍,死死盯着那女子的背影。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來人的視線,緩緩地側過身來,看向那道視線的主人。随着她的動作露出來的,還有躺在她腿上的男人,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雙眼迷離,雙唇微張,呼吸也格外的急促。
謝如恙從指縫裡看到了這一幕,美人嬌面,如蔥如玉的手指搭上紅唇,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鼻翼間時刻萦繞着令人難以抗拒的異香。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一心隻想着往女子的方向走,什麼妖邪沉身通通都忘得一幹二淨。
長徽見勢不對,拔出瓊英劍攔在謝如恙身前,“她是妖,莫要被她迷惑。”
謝如恙半個字都聽不進去,也看不到橫在胸前的劍,隻是面露微笑,一個勁地往劍上撞。
長徽定下心神,掐了個訣後将手擋在謝如恙眼前。等長徽的手移開,謝如恙便發現面前的場景産生了極大的變化。
涼亭消失了,異香變成了混合着血腥味道的臭味,以及方才還笑意盈盈的女子此刻竟變成了長滿長毛的狐狸頭!
他大叫一聲,腳下一個踉跄倒在了地上。
長徽見他脫離幻象,提劍上前,将那狐妖逼退到幾裡之外。
謝如恙回過神來後趁着這個機會爬起來,趕忙前去查看那個男人的情況。可那男人早已沒了氣息,映入他眼簾的也不過是一架幹枯的骷髅,與護城河中撈出來的屍體一模一樣。
看周圍散落的柴火,謝如恙猜想這男人本是山中的樵夫,卻意外被狐妖蠱惑,丢掉了性命。萬般可惜之下,他隻能幫這位可憐的樵夫合上雙眼。
另一邊,長徽和狐妖的纏鬥還未分出勝負,但很明顯狐妖早已落了下風。
就在這時,狐妖眼珠一轉,躲開長徽的一擊後直直向着坐在地上的謝如恙襲來。
謝如恙懷裡抱着樵夫的屍體連起身都困難,更别說要快速反應後躲開這一擊。
等長徽回頭時,狐妖已經到了謝如恙的幾寸之外。
“當心!”長徽喊道。
尖銳如刀鋒的指甲停在謝如恙眼前,他已經被吓得呆住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狐妖離自己越來越近。
糟了……
長徽心中暗道不妙,可下一瞬就見一道紅色身影從天而降,擋在謝如恙和狐妖之間。
尖銳刺耳的狐狸叫聲和幾乎照徹天際的紅光同時迸發噴湧,長徽和謝如恙都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
紅光消失後,绛仙詫異的看向手中的劍,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力量,她分明隻是想幫謝如恙擋一擊的。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聽長徽喊道:“她逃了!”
绛仙立刻回神,确定狐妖離開的方向後,對長徽道:“把謝如恙帶上。”随後,飛身而起,追着狐妖往城門方向奔去。
這狐妖一路逃竄到城内,幾乎在城内東南西北幾個方位都走了一遍。
绛仙跟在她身後,一開始還不知道它想做什麼,但很快就意識到它是在迷惑自己,它的藏身之處就在城内的某個地方!
長徽來得勉強算是及時,绛仙與他對視一眼後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一前一後,包抄,讓它無處可逃!
可就在這時,一聲啼叫打亂了兩人的計劃。
長徽擡頭,看着東方漸漸湧上的橙黃,驚道:“不好!”
“什麼?”绛仙還沒有反應過來,那狐妖就開始一點一點變得透明,直到最後徹底消失在她眼前,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绛仙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看向長徽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長徽躍下屋檐來到绛仙身邊,謝如恙也在這個時候趕到。
三人并排而立,長徽解釋道:“一開始我也有些奇怪,為什麼城中發生了怪事我卻感受不到一絲妖氣,方才與它交手的時候我才明白是因為什麼。”
“少賣關子。”绛仙催促道。
長徽神色嚴肅:“因為它是妖又非妖,它隻是妖的靈體,沒有妖的身形。靈體可以附身在人的身上,用人的身體活動。隻要得到了身體主人的允許,附身期間是很難被發現的。”
“所以,那狐妖是附身在人的身上藏在城中的?怪不得那些捉妖人找不到它呢!”謝如恙了然,随後又奇怪道,“那為何天一亮它就消失了?”
長徽面露難色,“抱歉,這個我也不知道。”
“這麼說,這城中有人在用自己的身體養一隻妖孽咯?”绛仙挑挑眉,“靈體附身,啖其血肉,誰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長徽也不得而知,轉而提議:“妖氣既然是在這裡消失的,那我們就近查探一番,或許會有線索。”
“行吧,那我們找一找。”绛仙随意應了一句,轉頭看到托着下巴思考的謝如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幹什麼呢?”
謝如恙犯起嘀咕:“我怎麼覺得這裡有些眼熟?”
“眼熟?”長徽問。
“不會又是你哪個朋友的家吧?”绛仙猜測。
謝如恙仔細看了一圈後得出結論:“還真是!隻不過這是人家的後門。”
長徽又道:“既然謝公子認識,那我們就直接敲開門問一問吧。”
說罷,他轉身朝着那兩扇漆黑的門走去。
敲開門,門後的是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厮,許是他也沒想到會有人敲後門,權當是前來要飯的乞丐,趕鳥似的道:“去去去,沒飯給你吃。”
長徽道:“你誤會了,我們有要事相告。”
小厮看清楚面前這人不是乞丐後,稍稍認真了些,問:“要事?什麼要事?”
長徽沉下眸子,道:“你家中或許有妖。”
小厮沉默了一會,怒罵道:“你家才有妖呢,你全家都是妖!真是晦氣死了,大早上遇到個莫名其妙的神棍,我呸!”
小厮怒罵着把門關上,隻留站在門外一臉懵然的長徽。
不遠處,绛仙抱臂轉身,謝如恙低頭扶額,沒有一個人說話。
此時,已然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