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許帶着趙袂,正準備敲開謝如恙的房門時,绛仙先一步打開了門。沒想到會這麼巧迎上這兩人,她的表情有一瞬的詫異,很快又回到了尋常那副桀骜不馴的模樣。
謝如恙出事和她脫不了幹系,趙袂心中還有些愧疚,便開口問道:“绛仙姑娘,謝二公子可還好?”
绛仙側開身子讓兩人進去,道:“我出手,怎麼可能不好?”
趙袂一頓,回頭看了謝如許一眼,見他仍是面帶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的樣子。随後,她再次看向绛仙,問:“绛仙姑娘還會醫術?”
绛仙沒回話,隻是象征性的哼了一聲,轉頭進了屋子,四平八穩地坐在凳子上。
她當然不會醫術!能救謝如恙還是要多虧那隻狐妖的妖丹。原本她還以為那狐妖之前是因為和謝如許有舊情才救他的,沒想到她還願意救謝如恙?難道是愛屋及烏?
绛仙不明白,但也懶得搞明白,反正現在她已經把謝如恙救回來了,那就和她沒關系了。
謝如許關上門後先去謝如恙床邊看了半晌,确認他呼吸平穩,臉色正常後才松了口氣,對着绛仙行了一禮,道:“多謝绛仙姑娘了。”
绛仙沒理她,一雙清澈的眸子死死盯住趙袂,問她:“那現在你能告訴我那團白霧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吧?”
趙袂眸中暗了暗,長舒一口氣才道:“我也不知道。”
绛仙抱臂,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但還沒等她追問,便聽趙袂繼續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不但我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東西早在幾百年前就存在了,曆代君王無一不為其煩憂,但始終無一人能反制它。”
“沒有人也沒有東西能反制它?這麼多年來天下那麼多捉妖師就沒一個有辦法的?”绛仙不太相信,就這麼一陣風竟然能困擾這些人幾百年。
趙袂搖頭,“當真沒有。曾經也有人想追本溯源,尋找它的來源以反制它,可是沒有一個人找到,就好像真的是一陣風一樣,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至于硬碰硬,你今日也見到了謝二公子和……阿胤的樣子,不難發現那東西還有攝人心智的能力,所以無人能将它捉住。”
“所以你們就任由它肆意吃人?”绛仙撐着臉看她。
趙袂閉上了眼,似乎有些難以言說,謝如許很是迅速地接上了話,向绛仙解釋道:“之前是。這東西有個習性,隻要吃夠一定數量的孩童就會離開,所以先皇為了防止損壞房屋人力就想了一個辦法。”
謝如許的話沒說完,绛仙就猜出來這個辦法是什麼,也知道趙袂為什麼不願意說出口了。這個辦法太過殘忍,對“正人君子”來說太過不齒,那就是以活人祭祀,喂飽它,讓它安分一段時間。
聽到绛仙的搶答,謝如許輕輕點頭,“沒錯,以活人孩童祭祀,又因為父母會對養育許久的孩子生出感情,所以先皇就想了個辦法,以金銀做賞讓民間夫妻多生子女,專供妖物吞食。”
“好生惡心的手段啊……”绛仙不禁感慨。
謝如許卻話鋒一轉,道:“不過,十四年前天子登基時國師就宣告那東西被除掉了,為何如今又會出現?”
說罷,他看向了趙袂。
最難以言說的一段往事由他說完,接下來就該讓趙袂解釋了。
绛仙也跟着看向了趙袂,她終于放下了捂着額頭的手,聲音有些疲憊,“它從來沒有被除掉過,它一直都在。绛仙姑娘有所不知,謝公子口中的‘先皇’并非我和阿胤的父親,而是我們的叔父。他行事太過殘暴,天怒人怨又直流年不利,反軍四起,一舉攻入汴京奪位。父親為保皇室正統便帶着我和阿胤一同南下,未料想在半路遭反軍暗算身亡,就隻剩我一人帶阿胤入京。因為汴京西北部受妖物侵擾,把守士兵較少,我就打算帶着阿胤铤而走險從西北門入城,沒想到……”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绛仙本在百無聊賴地聽故事卻突然感到一道目光向自己投來,轉頭一看,是謝如許。
他目光柔和,绛仙卻看懂了他眼神裡的意思。
半晌,她才幽幽地接道:“他被那東西給吃了?”
趙袂緩緩地點頭,等平複了心情才繼續道:“好在有國師相助,幫我救回了阿胤。之後也是在國師的幫助下我和阿胤才能完成父親的遺願成功複位。”
“新皇登基,朝堂動蕩,我們急需一件事來穩定人心,正巧那東西被國師重傷,所以我們就對外撒了一個謊,說它已經被除掉了。可是撒一個謊需要用一百個謊去圓,我們害怕那東西養好了傷卷土重來,就将那一塊地方設為禁地,一邊派人把守一邊思考應對它的方法。”
“因為當時阿胤病重,需以妖丹煉藥才能救治,我便下令大力捉拿傷人惡妖以取其妖丹煉藥,可是妖丹取了,妖的身體又該怎麼辦?百般思索無果,我就想着能不能以妖飼妖,用這些妖的身體去填另一個妖的肚子,沒想到真的能成功。”
說完這些,趙袂又長長地歎了口氣,“但這畢竟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這些年來我日日憂心,四處尋找能人異士相助,直到聽說了你,妖丹獵手绛仙。”
绛仙直起了腰,臉上有些不自在。
“取丹煉藥,殺妖祭祀,隻你一個就夠了。”
說完,趙袂站起身,十分鄭重地向绛仙行了一個禮,道:“抱歉绛仙姑娘,那晚是我無理在先,才惹得今日之禍,我趙袂在此向你道歉,還望你能不計前嫌,施以援手。”
绛仙的被挺得更直了,在此之前她還從未收到過如此鄭重的道歉,一時竟有些無所适從。
“你……我……”半晌,她才道,“我可是妖,你就不怕被别人發現?或者我出爾反爾?”
趙袂認真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至此,绛仙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幫到忙,哽了半晌才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起來,“好吧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道歉了,那我就不計前嫌,幫你這個忙好啦!”
聞言,趙袂又行一禮,道:“多謝绛仙姑娘。”
绛仙被她感激的視線給盯得手忙腳亂,雙眼飄忽時意外對上了謝如許帶着笑意的眸子。
她蹙眉:笑什麼笑?
謝如許垂下眼,嘴角卻始終帶着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