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徽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绛仙姑娘有事?”
“沒事,随便坐坐。”绛仙見他不說,也幹巴巴地答他。
長徽點了點頭,輕輕哦了一聲後繼續轉頭盯着池水發呆。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坐着,直到绛仙感到小腿傳來一絲麻意,才耐不住開口:“你和你哥為什麼會分開?”
提到過去,長徽眼底流露出一絲憂傷:“八百年前,昆侖山崩,他為了守住那座山,将我送至安全的地方後就回到了山上。後來,山被穩住,他卻不見了。”
“神仙會死嗎?”绛仙撐着臉問。
長徽點頭道:“不會死,但山會。”
“啊?”绛仙有些聽不明白他的話,什麼叫山會死?
長徽淡淡解釋道:“他是由山間靈氣所化,山即是他,他即是山。等我再次回到山上時,那裡冰雪消融,滿目瘡痍,已經是一座死山了。”
“既然你哥已經死了,那你找他還有什麼意義?”绛仙不明白,執着于尋找一個死人和守着回憶過一輩子有什麼區别?費這麼大力氣去找,還不如及時行樂,享受當下。
長徽手指微微蜷起,指尖扣着有些發白的衣擺:“我不信,我不信他會死,我不信他會半點魂魄都沒有留下。”
绛仙眉梢一抽,心道這人真是個犟種。
“找不到怎麼辦?”
長徽眼中倔強更添一分,“千年百年,隻要我還存于此世,我就會一直找下去。”
“可是……”
绛仙還沒開口,另一道聲音就搶先一步傳入兩人耳中。
“可是你可曾想過你的兄長不願看你執着于此呢?”謝如許負手信步走來,目光溫柔地落在長徽身上,似是年長者對晚輩的勸告,“同為人兄,想必我也能更能理解你的兄長。若我是他,相比你四處苦尋,更希望你能有自己的生活,交更多朋友,不要執着于過去。”
長徽張了張口似要反駁,可最後卻變成了一聲歎息般的話:“做不到。”
謝如許眼底一顫,好一會兒才細細的歎了口氣,“罷了,既如此我也不好左右你的想法。”
绛仙也被這人的犟給驚到了,問他:“退一萬步來講,你都不記得你哥的樣子了,那你見到他認不出怎麼辦?”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長徽道:“不會認不出的。”
绛仙扯扯嘴角,看向謝如許,眼神好像在說:你看吧,勸不動的!
謝如許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绛仙瞬間放棄了勸說他的想法,轉問道:“在皇宮待了這麼久,你問到什麼了嗎?”
聞言,長徽頓了頓,“他們沒有我兄長的消息,但告訴我一個方法。你可記得之前我與你說的那五樣聚天地靈氣的寶物?我兄長失蹤後昆侖玉也跟着不見了,如今蟾宮桂現世,如果昆侖玉在他身上那我們就可以憑借蟾宮桂找到他。”
绛仙神色變了變,試探問道:“所以,你也要蟾宮桂?”
長徽毅然點頭:“要。”
绛仙臉色沉了下來,之前還說隻要守住謝如恙身懷蟾宮桂的秘密就沒什麼麻煩事,就算有人知道了也能直接殺了了事,省的讓更多人知道這個消息。可如今長徽需要蟾宮桂還知道蟾宮桂在哪兒,那可就麻煩了。
以他的實力,正面對上的話應該讨不到什麼便宜,就憑他的那把劍……
一隻手忽得搭上了她的肩膀,思緒被迫中斷。
“男女授受不親,拿開!”绛仙沒好氣地甩開謝如許的手。
謝如許不惱,看了看當空的日頭,對長徽道:“長徽公子在外奔波幾日想必也累了,我方才命人收拾好了屋子,不如先去休息片刻吧。”
長徽确實累了,長長吐出一口氣,點頭道:“多謝,告辭。”
等長徽離開,謝如許才看向绛仙,語氣中帶着調笑:“绛仙姑娘不是說不來嗎?”
這雙帶着笑意的眼讓绛仙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好像自己的所有想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一樣,被這麼盯着更是讓她無比煩躁。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對謝如許道:“要你管!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别想幹涉我。”
謝如許笑道:“不幹涉,绛仙姑娘行止随心,我絕不幹涉。”
绛仙切了一聲,扭頭就走。
正值午時,日照淩空,暖洋洋照在身上,讓人一時恍惚這是春日還是冬日。
謝如許擡頭看了看,猜想過些日子就要落雪了,他不喜歡雪。
謝如恙是在當天晚上醒來的,腰部酸腿不疼,甚至還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看着眼前整齊排着的三張臉受寵若驚好一會兒才笑嘻嘻地說自己沒事,睡了一個好覺,還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到了娘,重新感受了一遍母親懷抱的溫暖。
确認他沒事後,謝如許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但還是擔心有什麼後遺症,派人守在謝如恙身邊,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像是把他當成了寶貝疙瘩,生怕出一點事。
绛仙看得牙酸,加上謝如恙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之後整個人像隻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樣要感謝她,着實讓她待不下去。
最後還是謝如許出聲制止,讓謝如恙安穩躺着休息一會兒,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期間,绛仙很是聰明地沒有提起皇帝被妖風帶走的事情,怕他又熱血上頭沖過去,幫不了忙就算了還要給他添麻煩。
可是謝如恙哪裡是能閑得住的人?等第二天能下床跑了便想着回那個村子去想辦法救滿喜,對于弟弟的善良和熱心謝如許十分欣慰,一邊摸着他的發頂誇贊一邊命人去關緊了院門。
謝如恙試圖翻牆無果後,隻能神色恹恹的坐在自己屋裡,對着書畫瓷器連連歎氣,然後喊來了同樣憂郁的長徽來和他一起對畫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