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香擦了擦眼淚:“公主說的是,以後我就忠于自己,忠于公主,不再想别的。”
“嗯,忠于自己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忠于我。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抛棄你的。”
冬香的手跟姜檸緊緊交握。她不需要說什麼感激的話,因為那些話太浮于表面了,姜檸也不需要聽。
她們彼此明白對方的想法,冬香也知道姜檸從未輕視、欺負過她,把她當朋友,她們可以互相信任一輩子。
人生禍福相依,如果冬香沒有被父母賣掉,也就遇不到姜檸了。
這時,有個年輕瘦弱的男人走了過來,問道:“請問……這裡可以給婦女取名字嗎?”
姜檸道:“沒錯,你是不是要給家中的女眷取名?正好還剩下十來個名字,你可以挑挑看。”
“我……我想給死去的姐姐挑一個名字,可以嗎?她在家排行老大,沒有大名,父母一直叫她大妹。”
“好,死去的人也可以挑名字的,不要緊。”
“多謝公主……”
這年輕男人看了一圈,挑了“橘紅”這個名字,道:“我姐姐生前愛吃橘子,就叫她橘紅吧。”
姜檸點頭:“也好。”
姜檸在紙上寫下了這個名字。
這年輕人又有些猶豫地說道:“除了給姐姐取名之外,草民還想求公主一件事……”
“什麼事?”
“我姐姐生前,跟季家的三郎兩情相悅,我父母就跟季家二老商議婚事。可是季家二老說,必須要我姐姐生下兒子,才準進他家的門。我們都很生氣,想讓姐姐跟季三郎斷了,可姐姐不願意。我們家便隻能捏着鼻子認下了這個條件。沒多久,姐姐懷孕了。可是分娩之時,因胎兒過大,姐姐難産,母子俱亡。
我們想讓姐姐葬入季家的祖墳,可季家二老說,姐姐未曾嫁進他家,所以不能進他家祖墳。可是,我姐姐總不能葬在自家祖墳吧?這件事一直沒個決斷,姐姐的屍體現在還存放在義莊,請公主為她做主。”
姜檸聽得又驚訝,又氣憤,道:“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事發生有多久了?”
“三天。”
“如今天氣炎熱,屍身不能久放,必須盡快安葬你姐姐。”
這年輕人道:“我也是這麼說。可季家那邊不願意,我們也沒辦法。”
“那戶人家既然如此欺淩你姐姐,為何還要讓你姐姐葬入他家?既然未曾婚娶,直接葬入你自家祖墳不就行了?”
“可是……可是從來沒有女兒葬在自家祖墳的先例啊……而且,姐姐肚子裡還懷着季家的孩子,雖然沒生下來,但她畢竟也算半個季家人了……”
姜檸知道,民間大部分地區都不允許女兒進自家祖墳和自家族譜,要進也隻能進夫家的。
若是年紀小的小女孩夭折了,也是不能進自家祖墳的,但父母會為她另外起一個墳墓安葬。
現在那個死去的姑娘,可謂是兩頭沒着落。
若是她不曾懷孕,作為在室女夭折,倒也好辦,直接讓她父母另起墳茔,安葬便是。
若是她平安産子,母子皆活,官府可以判季家必須娶了那位姑娘,讓她們母子有個着落。
哪怕她生下孩子便死了,但孩子還活着,看在孩子的面上,再找幾個人說和,讓季家認下這個兒媳婦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橘紅姑娘就能葬入夫家祖墳了。
但偏偏是最不利的結果:未婚懷孕,母子俱亡。
姜檸歎息道:“你姐姐真是選了一條對自己最不利的路啊。”
這年輕人道:“誰說不是呢。當初季家二老提出要姐姐先懷孕生子,我們就不同意,可拗不過姐姐。我父母也曾打算,隻要姐姐生下孩子,不論男女,我們家都要逼季家娶了姐姐。可誰知,我姐姐沒挺過去……”
姜檸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我叫蔡懷義,住在七柳村。”
“那你姐姐就叫蔡橘紅了。”
“是,名字有了,可不知該往哪塊墓碑上刻啊。”
“那個季三郎呢?”
“他這些天一直在家,躲着不見我們。”
“你姐姐已死了三天,為何一直不來告官?”
“因為我姐姐是難産而亡,怪不到别人頭上。而且,如果此事鬧上公堂,難免會跟季家交惡。可是我們家還指望着他們能接納我姐姐,所以不想撕破臉。”
“難道你們自己不能接納你姐姐的屍體嗎?她也是蔡家的後代,葬入蔡家究竟有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