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人這麼幹啊……說是會影響子孫的運勢。”
“為什麼男人無論怎樣都有個可安葬之處,遇到女人就偏有這許多規矩?蔡懷義,你也覺得你姐姐葬入自家祖墳,會對自己的運勢有礙嗎?”
“我……我不清楚……對于這些傳說,我一向是比較敬畏的,沒必要跟風俗對着幹……而且,我姐姐不是正常死亡,她是死于難産,胎死腹中,這……這是大兇之兆……”
“你的意思是,你姐姐是兇屍?”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終究有點害怕……我也得為了自己将來的子孫後代考慮啊……”
“你們這些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都不願意接納她,還指望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家能接納?”
蔡懷義無言以對,隻是低着頭。
姜檸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是不願意讓步的。否則,他就會說,他願意把姐姐的屍體帶到祖墳安葬了。
他現在看似沒有在争辯,其實是無聲的拒絕。
姜檸暗暗歎息了一聲,道:“你們家也可以按照安葬幼兒的規矩,給你姐姐另起墳茔啊。你姐姐未曾出嫁,就算是她在家夭折,又有何不可?”
蔡懷義道:“這……不方便……”
姜檸皺眉道:“另起墳茔,有什麼不方便?”
“她……她畢竟懷着季家的孩子,應該算是季家的人了……而且,她十九歲了,這個年紀死了,也不算夭折,無論怎樣也不該由我們家來安葬……”
姜檸聽明白了。
蔡家不願意安葬女兒,一方面是出于風俗,另一方面也是怕花錢。
如果要好好安葬一個人,也是要花費不少錢的。
蔡家就算出得起這筆錢,也不願意出。
他們更想讓季家出這筆錢。
蔡懷義這個年輕人願意來替姐姐取名字,說明他對姐姐還是有感情的。
隻是,這個感情不足以支撐他與風俗作對,不足以支撐他出一筆錢,将姐姐葬入自家祖墳。
若是碰上姐弟感情十分深厚的,做弟弟的不管别人怎麼說、怎麼反對,都會堅持将姐姐安葬,這種事也是有先例的。
隻是,這種兄弟少之又少。
人都是自私的,優先為自己考慮,也不能說錯。
運勢之說雖然虛無缥缈,可萬一以後蔡家的子孫有了什麼厄運,都怪罪在死去的蔡橘紅身上,也是一樁麻煩。
如果官府非要讓蔡橘紅葬在蔡家祖墳,過幾年蔡家的人為了所謂的運勢,偷偷把蔡橘紅的屍骨挖出來扔掉,也是有可能的。那最終蔡橘紅還是不得安息。
這種事其實屢見不鮮。
姜檸頗感頭疼,揉了揉額頭。
餘縣丞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走過來說道:“現在已經下值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蔡懷義,你先回家去吧。”
蔡懷義道:“好的,那我先回去。”
蔡懷義走後,姜檸問餘縣丞:“餘老,依您看這件事該怎麼判?”
餘縣丞道:“這事麻煩就麻煩在蔡家姑娘未曾過門。若是她已經嫁入季家,那季家安葬她就是責無旁貸的事。她懷着孩子死去,再把她當成夭折的小孩,讓娘家安葬,也說不過去。兩邊都不願意出錢,互相推诿,蔡家又不願意得罪季家,所以沒有到公堂上狀告季家。
如果事情一直這樣下去,隻怕這事不會有什麼結果,蔡姑娘的屍身會在義莊慢慢腐爛。最後義莊的屍體放不下了,她會被扔進亂葬崗。”
姜檸聽得百感交集,道:“他們怎麼忍心?蔡家人是蔡姑娘的血親,季家三郎跟蔡姑娘又有夫妻的情分,卻任由蔡姑娘無處安葬……”
餘縣丞搖搖頭:“女人啊,活着就沒人在意,死了就更沒人在意了。”
冬香有些不忿,道:“餘縣丞,您怎麼能這麼說?”
姜檸說道:“冬香,餘縣丞并非是瞧不起女人,隻是在陳述女人的現狀而已。他沒有惡意,你别對他發火。”
冬香:“好吧。”
餘縣丞道:“那位蔡姑娘,為感情所惑,沒有智慧,認不清自己心愛的男人其實既自私,又沒有擔當,此為一錯;男方家長要求她先生下兒子才能過門,如此過分的要求,她竟然能同意,此為二錯;
婦人生産極為兇險,無異于一腳踏進鬼門關,她對此卻沒有明确的認知,既沒有在孕期補充營養,鍛煉身體,也沒有為自己準備好穩妥的産婆、大夫和錢财,更沒有學習生育的知識,不管不顧地生孩子,最終難産,此為三錯。
她有此三錯,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