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的是京郊的楓葉庵。那座庵堂不大,但勝在少有人去,比較清靜。
禮佛完畢後,夫人去客房休息,誰知卻突然發動,即将生産。那時已經來不及回府了,隻能在客房裡生孩子。幾個丫環手忙腳亂的,還好我當過穩婆,有經驗,所以就指揮着丫環們給夫人接生。
沒過多久,孩子出生了,可惜是個死胎。當時夫人已經暈過去了,丫環們沒有經驗,隻顧着看夫人的情況。除了我,沒人發現那個胎兒一生下來就死了。我當時沒有聲張,怕夫人傷心,但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個死嬰。
夫人懷孕的艱難,我是看在眼裡的。夫人天生體弱,不易有孕,她吃了很多偏方,才懷上了孩子。可孕期也是經常生病,一生病就有小産的征兆,都是靠吃藥保胎。很多大夫都說這孩子未必能保住,即便生下來也未必能活。
而且,以夫人的身體狀況,生下這一胎後,隻怕也不會再有孕了。所以,這個孩子是夫人唯一的指望。可沒成想,這孩子生下來就死了,這讓夫人怎麼承受得住?
我當時假意說抱孩子出去曬曬太陽,讓丫環們照顧好夫人。實際上,我是想出去想想對策,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夫人減少悲傷。
這時,我卻突然聽見有人叫我。循着聲音望去,我發現聲音是從一間上了鎖的房間裡傳出來的。我以為聽錯了,上了鎖的房間裡怎麼會有人?
可是,那間屋子的窗戶忽然打開了,裡面果然有人,是個年輕女子,剛才就是她叫我。我問她有什麼事,她說剛才聽見隔壁有婦人生産,然後又看見我抱着孩子出來,她便猜測我是穩婆,問我能不能幫幫她。
我這才發現,這年輕女子臉龐消瘦,但肚子很大,顯然是懷孕快足月了。我吓了一跳,心想這庵堂中怎麼會藏有懷孕女子?看她的模樣是俗家人,并不是出家人,莫非是某個香客借住在此?可是,這女子已經懷孕八九個月了,她的家人怎麼會放心讓她住在這兒呢?
但萍水相逢,我不便多問,隻問她是不是快生了,希望我給她接生?她點頭稱是,但是我當時懷抱死嬰,正十分發愁,沒有心思幫她,于是便想拒絕。可這時,那姑娘發動了,神情很痛苦。
我顧不得多想,決定幫她接生。我讓她打開房門,她卻說不能打開,讓我從窗戶爬進去。
我覺得很奇怪,但人命關天,我也顧不了許多,就從窗戶爬了進去。進去之後,她忍着疼痛,先把窗戶給關上了,然後對我說道:‘大娘,麻煩您幫我接生,但千萬不能讓别人看見。’
我想問她為什麼,但她這時已經疼得直冒冷汗,說不出話,我也就沒有再問。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位姑娘雖然痛極了,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好像是刻意忍着的,把嘴唇都給咬破了。
我告訴她,婦人生産就沒有不叫喊的,她不必強忍着。可是她隻是搖了搖頭,繼續忍耐。我想,她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隐。
屋子裡有爐子、臉盆、毛巾、剪刀、針線等物,接生的物品倒是都備齊了,我不用出門,也能完成接生。看來這姑娘是早有準備。
我先把死嬰放在一邊,專心為那女子接生。好在沒過多久,孩子就生下來了,是個健康的女嬰。
可是,這女子卻大出血,眼看就性命垂危了。我對她說,得趕緊去請大夫。她搖了搖頭,說自己被人追殺,不能暴露行蹤。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她已經死而無憾。
她求我把這個女嬰帶走,還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
我問她:‘是不是有人不希望你活着?’
她點了點頭。
我又問:‘對方知道你懷有身孕嗎?’
她說知道。
我說,你活不久了,如果死後屍體被對方發現,但孩子卻沒了,隻怕那些人會到處尋找孩子,我沒那個能力保全你的孩子。
她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如果讓我帶走孩子,最多不過是讓孩子多活幾天而已,最終可能還是會遇害。
這時,她瞥見我帶來的那個死嬰,問我:‘那個孩子是不是死了?’
我說:‘是的,這是我們夫人的孩子,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夫人呢。’
她說:‘我有個主意,你看看可不可行。你把那個死嬰跟我的女兒調換,把我女兒抱到你家夫人那裡,就說是她生的。把死嬰留在我這裡,就當是我生的。這樣,我的女兒能活命,你家夫人也就不用傷心了。你放心,我沒有任何占便宜的想法,我的女兒身份十分尊貴,她本來應該擁有錦衣玉食的人生。我剛才給你的錢,足夠把她從小養到大了,請您幫幫我……’
我一聽,覺得這确實是個好主意。雖然要欺騙夫人,但至少能穩住夫人的情緒。夫人恐怕沒法再生育了,她需要有一個親生的孩子,否則人生太絕望了。但是,這女子身上謎團重重,我不敢輕易答應這件事。
于是,我對她說:‘你想讓我幫你,至少得說明你是誰,這孩子是誰家的,你又為何會躲在這裡?追殺你的人是誰?’
于是,這女子對我說道:‘事到如今,我也隻能實話告訴你了,但是請你千萬不要洩露出去。’
接着,她就說起了自己的身份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