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夢顔老人一頭銀發如雪,歲月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淺淺的紋路,然而她的眼神卻依舊溫和而明亮,宛如一泓清泉。她身着簡約而精緻的淡藍色中式上衣,搭配一條黑色的闊腿褲,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笑容溫暖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侯老師,您好。”連雲微微欠身,語氣格外溫和。考慮到老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事先并未向老人細述婁簌雪的情況,“非常感謝您抽出時間,支持和配合我們的工作。今天前來,是想通過您詳細了解一下婁簌雪和她父母的相關情況。如果您對此有任何疑問,盡可以先提出來。”
老人聽聞,久經歲月的瞳仁瞬間暗了暗,像是被什麼重物輕輕擊中。連雲看着老人的反應,心中不禁有些擔憂,暗自思忖:“老人看起來狀态還不錯,但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會不會太殘酷了?一會兒該怎麼說才能盡量減輕對她的沖擊呢?”
一直緊挨着老人,仔細觀察她神色的女兒,立刻察覺到母親情緒的變化,趕忙伸手握住老人的手,眼中滿是擔憂。老人感受到女兒手心的溫度,擡手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而後轉頭微微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落回連雲身上,說道:“警察同志,如果方便的話,你們能否先告訴我一下小雪的近況?”
連雲聞言,下意識地看了看老人的女兒,眼神中帶着詢問與關切,心中想着:“直接告訴老人怕她承受不住,先和她女兒溝通下,了解老人身體狀況再做決定吧。”對老人說道:“我可以先跟您女兒說幾句話嗎?”
老人的女兒立刻明白了連雲的意思,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溫柔地說道:“媽,您先在這兒喝點兒茶,好嗎?”
一旁的桀海見狀,趕忙把已經沏好的花茶往老人面前遞了遞,輕聲說道:“阿姨,您喝茶。”此刻,桀海心裡也滿是糾結,既擔心老人聽到消息會崩潰,又希望能盡快獲取有用線索,幫助案件推進。
連雲和老人的女兒移步到茶室的角落,連雲壓低聲音,向她了解老人的身體情況。确認老人身體并無大礙後,他才又回到茶室,走到老人面前,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侯老師,讓您久等了。”
老人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這短短幾分鐘的等待,仿佛讓她經曆了漫長的煎熬,她似乎已經隐隐預感到,不會從警察這裡聽到好消息,“沒事的,你說吧,我經得住。”老人心裡有些忐忑,一方面渴望知道小雪的情況,一方面又害怕面對不好的消息,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當連雲緩緩說出婁簌雪已經去世的消息時,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如同白紙一般蒼白,眼中先是閃過震驚,而後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機械地轉過身面向窗戶,試圖讓窗外的景色平複自己如波濤般洶湧的情緒。然而,她顫抖的手卻不聽使喚,一不小心把杯子裡的水都灑了出來,在桌面上蔓延開來。
她女兒趕忙從她手裡接過茶杯,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媽媽,可話到嘴邊,卻發現此時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隻能用緊握的雙手傳遞着自己的力量。女兒心急如焚,看着母親如此痛苦,自責自己沒能提前察覺到母親的擔憂,更沒能保護好她不被這個噩耗傷害。
連雲和桀海擔憂地坐在對面,看着老人悲痛的模樣,心中滿是不忍。連雲内心充滿了愧疚,覺得自己像是親手把老人推進了痛苦的深淵,但作為警察,為了探尋真相,又不得不如此。侯夢顔作為婁簌雪生命中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他們把僅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桀海則暗暗握緊了拳頭,對兇手的憤怒在心中升騰,同時也為老人的遭遇感到無比難過。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過了許久,老人緩緩擡手,用手帕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情漸漸平複下來,聲音略帶哽咽地說道:“不好意思,警察同志,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一時間讓人難以接受。”
“侯老師,請節哀。”連雲看着老人悲戚的神情,聲音有些沙啞,“是我們帶來的消息讓您難受,很抱歉。”連雲此刻滿心自責,希望自己的道歉能稍稍減輕老人的痛苦。
侯夢顔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有些空洞,緩緩說道:“不是你們的錯,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小雪好。”老人深知警察的職責,雖然痛苦,但還是選擇理解。
說完,老人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茶室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偶爾傳來的輕輕抽泣聲。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中,氣氛壓抑而沉重。
——
1978 年春天,37 歲的侯夢顔從北京回到了曾經上山下鄉的旸興縣。當時,應教育部門的誠摯邀請,她投身到旸興縣高級中學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教學工作中。就在這一年,侯夢顔與白雪琴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成為了至交好友。
原本說好支教三年,然而世事難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三年過去了,又一個三年接踵而至,就這樣,侯夢顔在旸興縣一待就是多年,一直到 1996 年,她到了退休的年齡,才結束這段漫長的支教生涯。
在這期間,侯夢顔見證了婁簌雪從青澀的少女逐漸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婁簌雪有着姣好的面容和出衆的身材,這使得她在同齡人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大學畢業後,婁簌雪被分配到鋼鐵廠工作,脫離了原本的同齡人圈子後,她愈發展現出獨立、自立的特質。
在同齡人紛紛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婁簌雪向父母坦誠地表達了自己堅持獨身主義的觀念。
退休回到北京後,侯夢顔與白雪琴之間的情誼并未因距離而疏遠。在那個通訊逐漸發達的時代,她們每天都會通過短信交流彼此的生活點滴,每隔一天還要通電話,一聊就是許久,分享着生活中的喜怒哀樂。
1997 年的夏天,對于侯夢顔來說,是一生都難以忘懷的。那時候,白雪琴連續三天都沒有任何消息,這讓侯夢顔心急如焚。直到好不容易聯系上她時,卻沒想到,這竟是白雪琴心髒病發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