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夜,一天最寂靜的時刻,車内,一片狼藉。
臧鳴岐如同被海浪拍打在岸上的魚兒,又渴又無力,眼皮沉重不堪,終于在一切結束之後淺淺合上。
直到全身被熱水浸泡,身體和靈魂的疲憊稍稍緩解,他清醒些許,撐開眼皮看哥哥,不一會兒又打着顫合上,思想混沌一片,就剩一個困字打着旋,臧鳴岐天人交戰,他想和哥哥一起睡。
然而此刻,腦袋變得十分笨重,終于在往水裡砸的途中被溫暖的掌心托住。
“要睡就睡,死撐着做什麼?”
“嗯。”
臧鳴岐迷糊着回答:“想和哥哥一起睡。”
說着,眷念般蹭蹭托在下面的手心,而後窩着不動了。
怎麼看都像又睡着了。
“盡在這胡鬧。”
臧之赫一時好笑,手掌轉而重重地捏了那臉頰一下,在臧鳴岐不滿的嘟嚷中把他抱出。
昏暗的台燈打在床頭,臧鳴岐撐開眼,臧之赫似乎在處理公務,頓時哼哼兩聲,以示不滿,有什麼工作是現在非要做的。
“哥,睡覺好不好。”
“嗯。”
臧之赫偏身,替身旁的人擋住台燈打下來的暖光。
“小岐先睡。”
臧鳴岐半張臉陷在柔軟的枕頭中,聲音悶悶傳來:“哥,我想要晚安吻。”
于是,一道陰影慢慢貼近,很快,額頭上被點了一個吻,臧之赫手指壓在他眼皮上。
“聽話,閉眼睡覺。”
“噢。”
身下人終于乖乖閉眼。
然而正準備睡覺的臧鳴岐突然福靈心至,他想起偷偷從秘書那裡打聽過來的行程,一時間困意都消散一半。
急忙半坐起來,
“哥,你怎麼下星期有一天沒安排任何行程?”
臧之赫頗為頭疼的擡眼看弟弟,不知道為何弟弟睡覺跟幼兒園小孩一樣一波三折。
“你對我的行程倒是清楚的很。”
“你說,你這麼晚了還工作是不是就為了那一天陪我回去。”
臧鳴岐等了半天都沒有回答,發現他哥正低頭看手機,終于忍不住湊上去。
“哥,做什麼呢?”
手機上赫然三個大字:辭退函。
他哥正忙着編輯秘書辭退函呢。
“…”
“哥!”
“啪。”
臧之赫關了手機,面無表情地按滅台燈。
“睡覺。”
這大概是臧鳴岐近些天來睡得最沉的一次覺。
…
A市。
冬至的陽光格外燦爛,驅散了近些天來的寒意,整個墓園籠罩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之中。
臧鳴岐将一捧花束放在院長爸爸碑前,拂去墓碑上的灰塵,撫過那張經久不變的笑臉,輕輕訴說:“爸,我來看你了。”
時間其實是最好的良藥,再潰爛不堪的傷口,都有愈合的一天,但它抹不去一道永恒的傷疤,叫人每每觸摸到,還是會忍不住的遺憾與悔恨。
臧鳴岐帶着一身暖意回到車内,長舒一口氣。他擰開一瓶水,潤了潤幹燥的喉,那股子情緒也慢慢淡去。
“哥,結束了。”
“嗯。”
臧之赫合上電腦,偏頭:“接下來去哪?”
“哪兒都不去,就想呆在車上,一直看你。”
臧鳴岐随口胡話的場面臧之赫已經習以為常,他吩咐司機:“去林染堂。”
A市非常有名的飯店。
“不許去。”
隻見臧鳴岐嘴一撇。
“明明是來陪我的,你卻還在工作。”
“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臧之赫看着他不說話,那表情分明又是問他胡鬧什麼?
是是是,我胡鬧。
臧鳴岐啞了聲,他好像越來越矯情,像個永遠滿足不了的孩子,可是還能怎麼辦。
“哥,你也知道的,你不會在我身邊呆一輩子,可能什麼時候就,就離開我了,到時候我一個人,我一個人…。”
我一個人怎麼辦?
“我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你了嗎?”
臧之赫打斷他,語氣略微強硬。
臧鳴岐迷茫的搖頭,可這樣的念頭似乎已經深入他的心,他根本抑制不住的悲觀。
“那小岐會主動離開哥哥身邊嗎?”
臧之赫又問。
這會臧鳴岐搖頭搖的幹脆。
“既然這樣,小岐還在擔心什麼,是不相信哥哥?嗯?”
臧之赫循循善誘,“還是有人在小岐身邊說了什麼話,告訴哥哥好不好?”
“沒有。”
臧鳴岐緩緩搖頭,垂眼不語。
防備心還是很重,臧之赫心下判斷,臧鳴岐的抑郁症情況一直沒得到緩解,伴随着抑郁症而來的還有輕微的人格分裂和失眠。
心理醫生說這些都是他早期的經曆給他帶來過大的痛苦和壓力,使其常常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走不出來。
他的世界裡有許多錯誤的認知和不切實際的幻想,要靠長期的治療才能克服。
所以你總認為哥哥會離開你嗎?
臧之赫看着眼前人熟悉的臉龐,是那樣的後悔把他丢在鶴語府不管不顧一年。
“沒有工作,剛剛隻是在和你的心理醫生聊天。”
臧之赫捏捏弟弟柔軟的耳垂。
“你最近睡眠狀況太差了。”
臧鳴岐頗具怨氣。
“哥不在身邊,我就睡得不好。”
其實每次接近來看院長爸爸的日子,他就多夢,但這些他不會和臧之赫說。
再而臧鳴岐接手借貸公司後就一個人搬到了離公司較近的房子裡,現在日子過得跟戒斷似的,晚上沒了哥哥懷抱,根本睡不着。
臧之赫揉揉弟弟的腦袋,語氣不容置疑,“不住公司那邊了,往後小岐搬回來住。”
臧鳴岐心中那一點傷春感秋消失的幹幹淨淨,臉上透出忍不住的笑意。
“接下來去哪?”
看着一副高興樣的弟弟,臧之赫無奈的評價,鬧脾氣鬧得多,哄也好哄的很。
“這裡離我以前的孤兒院不遠,每年來祭奠我都會回去看看。”
“好。”
陽光孤兒院如今的名字改為了陽光福利院,再也不是以前破敗的模樣,經過這幾年的修繕,福利院規模逐漸擴大,孩子們的生活越來越好。
院長是以前孤兒院的副院長,已經到了頭發花白的年紀,這會兒笑吟吟的拍着臧鳴岐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
“是呀,每年都來,院長最近身體還好嗎?可沒生孩子們的氣吧。”
臧鳴岐把帶的禮物放一旁,淡笑道。
“嗨喲,嗨喲,身體好着呢,我呀,每天還跟着孩子們早起做廣播體操,精神。”
“倒是你,真是,每次來都帶這麼多東西送給孩子,你一走,就遭她們惦記,天天可勁抓着我問小岐哥哥什麼時候來。”
院長打趣道,他視線落在臧鳴岐身後男人的身上。
“這位是臧總嗎?”
“是,我哥,臧之赫。”
臧鳴岐介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