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爾?”
“葵……東先生他……”
艾米爾懷裡抱着一本書,走近幾步把書塞到你的手裡,在你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之前,抹着眼淚跑出去了。
東先生的床被大片大片金黃的向日葵占據,重重疊疊的花瓣間,你看到了東先生的臉,他閉着眼睛,嘴角噙着笑,就像是睡着了。
你走到床邊。東先生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化作鮮花的養分,隻剩下面容未被吞噬。這是你第一次真正見到病人死時的模樣。
你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砸在花上。
你翻開了艾米爾給你的書,扉頁寫着:
1990.6.21 東 贈安娜
這句話的下方,畫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書的第二頁夾着一張信紙,是東先生沒有親口告訴你的,故事的後半段。
貝斯特一家搬走後,安娜并沒有和大家就此斷了聯系。她從新的住處給朋友們寄來了信件和照片,告訴東她說服了父母把新房子漆成了淺綠色,還在院子裡做了一架秋千。
東開始慶幸自己沒有沖動地告白,才能繼續和安娜以朋友的關系輕松相處。直到三年後的春日,安娜寄來了一張結婚請柬。
安娜的年紀比他們都大一些,會在這個時候結婚并不奇怪,即便早已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東還是感覺到了痛苦。
三葉醫生,在此之前我曾無數次構想過我和安娜的未來,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安娜很喜歡我帶去的花,那是一束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開的向日葵。我不記得那是一間怎樣的花店,或許是那天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無意間闖入的。
無論如何,我沒有後悔過。
安娜在那個男人身邊看起來很快樂,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安娜得到了她的幸福,與之相比,我能感受到的痛苦實在微不足道。
在那之後,我們一家也搬離了曾經的住處。大學畢業後,我留在了友克鑫市,在我的刻意回避下,往後的很多年我們都失去了聯系。
得知她還挂念着我,我很高興。
原本想快點好起來去見她,但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所以,三葉醫生,冒昧地請求你,不要告訴安娜我死去的事,就讓我最後再當個不敢面對她的懦夫吧。
太蠢了。
為了别人的幸福,放棄自己的生命。
太蠢了。
想要的東西,就去搶過來啊!
你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不,不該這樣想的。
從心髒蔓延開的疼痛,讓你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
頭好痛,痛得像是要炸了。
無論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
十分鐘前,塔盧米市疑難雜症治療中心的前台接待了一位難纏的來訪者。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庫洛洛·魯西魯的人!我要見他!”
紅發白裙的少女雙手撐在桌子上,氣勢洶洶的樣子讓前台懷疑她與對方有仇。
“抱歉,這位小姐,我們不能向外透露患者信息的哦。如果有探病需求,請先提交申請。”前台挂上營業微笑。
“那家夥果然在這裡!”少女一拍桌子,前台瞳孔地震地看見自己的水杯彈起了一厘米。
“抱、抱歉,請問您……您找魯西魯先生有什麼事呢?”前台迅速收起了手邊的文件,同時悄悄地把手移到了報警器旁邊。
“那家夥欠了我整整十個月的房租!”少女誇張地比着手勢,“還有水電費外賣費和物業管理費!”
“哎,要不是路上錢花光了……”少女摸了摸肚子,雙手合十做了個請求的動作,“好啦,前台小哥哥,拜托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啦!”
“可……可是我們有規定……”被模樣可愛的女孩子請求什麼的,讓前台一時忘了對方剛剛的可怕,内心劇烈動搖着。
“迪妮莎,不要為難别人。”
額上纏着繃帶的黑發青年站在二樓的旋梯旁,漆黑的眼睛注視着樓下的少女。
少女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随即滿不在乎地站直了,一臉嫌棄地看回去,“什麼嘛,你還沒死啊,庫洛洛。”
刺耳的警報聲和電話鈴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前台接起電話,一臉驚恐地站起來。
站在二樓的黑發青年突然捂住心髒,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哎哎哎?這是怎麼了?”
整棟樓輕微地搖晃了一下,少女當即踩着桌子跳起來,抓着扶手處的鐵欄杆翻到二樓,一把拉起半跪在地上的青年。
“跑。”庫洛洛隻說了一個字。
迪妮莎皺着眉把他扛到肩上,從二樓直接跳下去,順便一手撈起被電話線絆倒的前台,迅速沖了出去。
轟隆隆——
整棟樓劇烈地晃動着,牆面開裂,縫隙裡生長出綠色的藤蔓,迪妮莎險而又險地避過一棵突然破開路面長出的大樹,尖叫不止的前台恰好撞上去,陷入了昏迷。
“庫洛洛,你到底——幹了什麼!”
回應她的是濃烈的血腥味。
“不要!吐在!我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