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蹲在地上生無可戀地抓着自己的頭發,罵人這種事果然還是身體意識更擅長,你隻要一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就尴尬得渾身發麻。
電車緩緩停下。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你想起走之前惠看你的眼神。果然還是放心不下。你在關門的前一秒沖了出去,站台上空蕩蕩的,你跑了兩步,大膽地變回了咒靈的本體。
以人類的形态跑回去太慢了,隻要不被咒術師發現就行。你的另一種形态……是一團纏着線的黑霧。沒錯,就是你曾經在那個純白世界感知到的那一團。
那個時候你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它就突然消失了。等到你自己變成這副樣子,才有機會仔細研究了一下。你推測霧上面的線原本是要裹成一個繭,但在另一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斷崩壞。你能感覺到,那些線禁锢着你,一旦它們完全消失,似乎會發生一些不得了的事。
你沒有把這個推測告訴過其他人,你覺得以五條悟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個性,要麼會幫你把線全都弄掉,要麼會趁現在直接解決了你。告訴夏油傑等同于告訴五條悟。至于真人,自從回到日本之後,你本能地覺得自己對他還是有所保留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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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有在聽嗎?”
孔時雨不得不再次提醒明顯是走神狀态的伏黑甚爾。
“我接了。資料發我一份。”
伏黑甚爾一臉不耐地站起來。孔時雨看見他的動作,驚訝地挑眉,“賭馬還沒結束,你這就要走了?”
“嗯。”伏黑甚爾沒有解釋,手插在兜裡走了幾步,扭頭看向身後,“惠,自己跟上來。”
又一場比賽即将開始,人潮逐漸向場内湧動,孔時雨看着逆着人流往外走的那兩個身影,臉上的笑容隐沒下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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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持着霧的狀态,隐匿在建築物的暗影中,觀察着地面上的人。咒力的延伸能幫你捕捉到很遠的動靜,你覺得和念力有點像,不過你不敢太明目張膽,隻循着記憶一片一片區域的搜尋。
欸?怎麼會沒有!
你找遍了觀衆席也沒見着惠和伏黑先生,倒是看到了邊打電話邊往外走的孔時雨,他一副給人介紹業務的語氣,聯系上他給你的名片,你懷疑他做的是什麼非法交易。
沒找到就說明他們回家了!
一定是這樣。
你跟着孔時雨出了場館,他徑直走向停在暗處的一輛轎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有貓膩。你迅速躲進車旁的黑暗中。正駕駛座上是個年輕的女人,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夾着一根煙,“單子交出去了嗎?”
“他答應得很爽快。”
“好。”女人吸了口煙,從半開的車窗裡緩緩吐出去,“繼續盯着吧。”
孔時雨下了車。
女人升起車窗,很快,轎車亮起車燈,朝着道路的盡頭駛去。
好奇心害死貓。
好奇心害死貓。
你在心裡重複了兩遍,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再摻和進任何複雜的事情裡。
可是他們說的那個人可能是伏黑先生,是惠的爸爸哎。
你發現沒了身體意識之後,你選擇困難的次數越來越多。好想讓身體意識幫你做決定啊。
下次應該随身帶一枚硬币,糾結的時候像幻影旅團那樣抛一下,不管得到怎樣的結果,都當做天意。
但你手邊沒有硬币。你最終決定坐電車回家,你什麼都做不了,因為你隻是一隻弱小的咒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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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艱難地跟在伏黑甚爾身後,小孩子的體力原本就比不上成年人,再加上他從中午之後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眼前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重影。伏黑惠喘着氣,緊緊攥着手,一言不發。
伏黑甚爾整晚都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下,他沒有留意伏黑惠的狀況,可能即使注意到了,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電車的站台離得不遠,很快就能走到。因為是深夜,站台上很空,唯一的一盞燈不停地閃爍,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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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懶得恢複人形,以霧狀往車站的方向飄,你為剛剛的決定感到沮喪,太清醒的自我認知還不如絕對的狂妄自負呢。
唉。你歎了口氣。
咔嚓,咔嚓,咔嚓。
啪!
伴随着一聲燈泡爆裂的脆響,車站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處于這個狀态時,你的感知是無處不在的,并不像人類的形體那樣會被五官和四肢束縛,于是在你開始關注外界的一瞬間,你就看到了從四面八方湧進車站的,奇形怪狀的咒靈。
san值狂掉!!
怎麼回事啊!就像這裡有什麼吸引着它們的東西一樣。但是同為咒靈的你是為了坐電車才到的這裡,并沒有感受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或許察覺到了你是同類,那些咒靈繞過了你繼續往前,由于數量太多,也有那麼幾個直接撞上來,從你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那是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像你們在某種程度上發生了融合,你有些分不清楚是咒靈穿過了霧,還是霧滲入了咒靈。
而那幾個咒靈尚未從霧中走出,就在你的感知裡融化了。像一滴墨消失在水裡那麼輕易,咒靈融化在黑色的霧氣中,黑霧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停留在原地,散發着絲絲縷縷的涼意。
你往上飄了飄,試圖躲開這群咒靈。突然,一隻比你的體型大了十幾倍的咒靈迎着你撞上來,你猝不及防的被它吞進肚子裡。
這種感覺同樣很不好受,然而你隻是掙紮了一下,就從那隻咒靈的胃裡滲了出來。從外界看,則是咒靈身上冒出了一些不詳的黑線,那些黑線不斷延伸,将咒靈切割得四分五裂,那些碎塊都落入随後滲出的黑霧中,轉瞬消失。
這一切都像是本能反應。你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在咒靈間的戰鬥力還不是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