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成為咒靈後睡得最沉的一次。咒靈不需要睡覺,你平時也隻是按照人類時的習慣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所以當你醒來時,有一陣子的茫然。
你分不清在那個夢裡感受到的情緒,究竟是快樂多一點,還是遺憾更多。臉頰傳來的溫度讓你回過神,你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了伏黑先生身上。
他還是那副閉目養神的狀态,劉海垂下來擋住了眼睛。你有些尴尬地坐直了,他突然睜開眼看向了你。
“……不好意思,我剛剛睡着了。”
“為什麼哭?”
“哎?”你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片濕漉漉的涼意,“……我不知道。”
總不能說,因為夢到了他以前的事,突然間很難過吧。可是你夢到的明明是愉快的往事,所以就連難過本身,都産生得毫無緣由。
粗糙溫暖的指腹按到你臉上,輕輕擦了擦。你意識到他在幹什麼,連忙往後躲了一下,“……不用了!謝謝。”
“……那就把自己打理得精神點,不要讓惠看到你這副樣子。”
“哦。”
伏黑先生收回了手,臉上被他碰到的地方卻不受控制地發燙,你徒勞地捂住了臉,想要在座椅上縮成一團。
你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像自己了。
*
伏黑惠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溫暖的懷抱裡。他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擁抱過,伏黑甚爾隻會自顧自的往前走,從來都不會等他。
伏黑惠擡起頭,是那個名字叫葵的大姐姐。她睡着了,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發繩有些松散,紅色的穗子垂落着,輕輕搖晃。就像下午在長椅上看到的一樣安靜又無害。
伏黑甚爾不知道什麼時候緊挨着他們坐下來,他低頭看着葵,臉上是伏黑惠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複雜神情。
車廂晃了晃,葵毫無所覺地往旁邊倒去,伏黑甚爾伸手接住了她,動作很輕地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伏黑惠看到伏黑甚爾做完這一切後,像是松了口氣,一低頭和他對上了視線。
“看什麼看!”伏黑甚爾用口型惡狠狠地警告他,伏黑惠默默地往葵的懷裡縮了縮,伏黑甚爾頓時露出氣結的表情。
*
因為末班車坐過站不得不走回去這件事也太遜了吧!
你絕對不承認起因是你自己睡過了頭。直接把你喊醒就好了嘛。可惡,就算是咒靈,一天之内走這麼遠也是會累的。
差不多又過了兩站路,你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支,伏黑先生沒有任何疲勞的迹象。他果然不是正常人!這個體質簡直比咒靈還可怕。
“伏黑先生……”你不得不喊住他,“請問……還有多遠?”
“才走了一半不到。”伏黑先生轉身看着你,你累得調動不了咒力,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隻覺得是晴天霹靂。
再繼續你就要用爬的了,等爬到估計天都亮了。你立刻就站住不動,“能不能……就在這裡等早班車啊?”
“……”
伏黑先生比你想象中要好說話得多。
每當你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都意外的妥協了。
你們在鐵軌旁找了一片空地坐下來,這裡大概是城市的遠郊,沒有鋪設路燈,也沒有居住的痕迹。面前是一大片草坡,坡下黑森森的一片樹林,更遠些的地方,才隐約透着亮光。
夜空是深藍色的,下弦月挂在天上,已經到了後半夜,過不了多久就會迎來天明。在這裡看日出也不錯。
“你叫……葵?”
你側過頭,伏黑先生仰躺在草坡上,看着天空。
“是的。”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他是在好奇咒靈名字的來源嗎?你還從來沒有思考過真人為什麼叫真人。
“其實我小時候失憶啦,被村裡人撿到的時候,隻記得這個名字了。嗯……我以前其實是人類哦。”
伏黑先生輕輕嗯了聲,沒有對你提出質疑,你有點開心。
“除了名字,還記得什麼?”
“還有以前住過的房子……不過我托人去找過,好像起火燒掉了,好可惜。”
你很少和别人聊起這些,整個人精神很多,但還記得要控制好音量,不能吵到睡着的惠。
“剩下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了,我記得有一天我在躺着曬太陽,旁邊有一隻貓,摸起來特别軟。還有……”
你一不小心就說了很多,發現伏黑先生已經閉上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來,“抱歉,太久沒有人問過這個啦。”
在你還在村子裡的時候,大家為了照顧你,都刻意的不在你面前提失憶的事。你整天要麼跟着卡卡到處玩,要麼跟着山姆大叔學手藝,要麼窩在床上看漫畫,偶爾幫惠子奶奶照料花園,也沒時間去想這些。
出了村子以後,更是一路上狀況不斷。算起來距離你離開村子還不滿一年,經曆複雜得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像現在這樣隻是坐着跟人聊天,都是幾乎沒有過的事。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伏黑先生。”
一抹瑩綠倒映在伏黑先生睜開的眼中,你一時分不清那究竟是來自外界的光,還是他眼睛本來的顔色。
伏黑先生伸手在空中虛虛一握,遞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