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見立夏還沒有回來。
禅院佑京發現自己在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每次醒來,都能在身邊看見她。今天她出門的時間有點長,讓他無法控制地擔心。
她在外面遇到危險了嗎?
或者,她終于離開了自己。
禅院佑京坐在椅子上,看着逐漸變暗的天色。就在早上,她才問過他關于未來的想法。
對,未來。
所以她會回來的。
禅院佑京知道加賀見立夏在計劃着一件事。她從來都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單純無害,禅院佑京以前想要保護她,但她其實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現在,他想知道她在計劃着什麼,但他不敢問。加賀見立夏有她自己的處事原則,那就是别人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就一定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加賀見立夏稱之為公平。
半個月前,就在這裡,加賀見立夏戴着腳鐐蹲在他面前,試圖從他這裡得到一些信息。
她說,“不如我們各自問對方一個問題,我保證我會認真回答,你也一樣。怎麼樣,是不是很公平?”
一點都不公平。
禅院佑京沒有什麼想要知道的,他最想知道的事,失去記憶的她沒辦法告訴自己,又或者,他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
但禅院佑京沒有拒絕,然後他看到了加賀見立夏的眼睛裡露出的一點真實的,轉瞬即逝的笑意。
“除了禅院家以外,還有誰想要抓我?”
聽到這個問題的禅院佑京立刻就知道,加賀見立夏沒有變,她還是他記憶中那個永遠冷靜,永遠清醒,永遠堅定的樣子。
“禦三家,高層,知道這件事的所有咒術師和詛咒師……他們都想抓你。”禅院佑京不自覺地皺眉,“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好。”加賀見立夏無所謂地點點頭,把手搭在他的膝上,“現在到你了,佑京,問吧。”
禅院佑京那個時候,腦子裡有短暫的空白,他看着加賀見立夏微笑的臉,好一會才發出聲音,“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哎?”加賀見立夏輕輕地歪了下頭,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浪費一次提問的機會,但她很快又露出了笑,“我喜歡的東西很多啊,佑京如果想要知道得更清楚,就給我劃定範圍吧。”
禅院佑京想要送加賀見立夏一件禮物。不是因為生日,也不是因為什麼節日,隻是單純的想送她東西。
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加賀見立夏喜歡什麼,所以一件也沒有送出去過。
禅院甚爾就沒有他這種顧慮,禅院甚爾無論送她什麼,她都很高興。哪怕在他看來,那隻是一些随處可見的垃圾。
禅院佑京從回憶中清醒,皺了皺眉。他告訴自己,他不該有這樣陰暗的想法,無論他和禅院甚爾之間有什麼矛盾,他們都想讓加賀見立夏開心,這就夠了。
*
“聽說你要死了。”
禅院甚爾看着坐在緣廊上發呆的禅院佑京,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沒有戴着面具。他記得禅院佑京很讨厭看到自己被毀掉的那張臉,而現在,禅院佑京聽到他的聲音之後看了過來,卻連遮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你來幹什麼?”
禅院佑京皺着眉,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冷淡和厭惡。
“來看看你呗。”禅院甚爾走過去,頗為新奇地仔細看了看禅院佑京平日裡不會露出來的那半張臉。
禅院佑京注意到他的視線,搭在輪椅上的手指抽動了一下,但沒有擡起來,他冷漠地看着禅院甚爾。
“如果你沒有别的事的話,就滾吧。”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說話怎麼還是這麼沖?”
禅院甚爾非但沒有走開,還直接在禅院佑京身旁坐了下來。禅院佑京的眉心跳了跳,用力捏住了輪椅的扶手,讓自己冷靜下來。
禅院佑京剛剛還期盼着加賀見立夏早點回來,現在隻希望她回來得越晚越好,或者幹脆逃走了最好。
“我這裡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去讨好你的那些金主。”
“我倒是想啊。”禅院甚爾姿态随意地靠到身後的推拉門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上,看着庭院中枯敗的秋景。
氣氛陷入沉默,禅院佑京咬着牙,他沒辦法把禅院甚爾從家裡趕走,也不肯示弱式的率先離開,不得不與他僵持着。直到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禅院佑京才發現這家夥竟然睡着了。
大概是不需要出去見人,禅院甚爾沒怎麼收拾自己,禅院佑京看着那張頹喪的臉,惡狠狠地想着真該讓加賀見立夏看到禅院甚爾的這副樣子,讓她看看自己喜歡的人變得多麼糟糕,一邊又想着她最好永遠不要知道,不然該有多難過。
天色越來越暗,禅院佑京終于忍不住,轉着輪椅想去前面看看加賀見立夏是不是真的沒有回來。
他剛一挪動,身後就傳來了禅院甚爾的聲音,“你要去哪?”
“你還不走,難道想要留下來過夜嗎!”
禅院甚爾站起來,松了松骨頭,他發現禅院佑京今天不太對勁,他的呼吸比往日裡見到他要急促一些,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趕他走。
禅院甚爾撇了撇嘴角,“行吧,改天再來看你,你最好多活幾天。”
他發現,禅院佑京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悄悄松了口氣。禅院甚爾裝作毫無所覺地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了禅院佑京的視野中。
*
禅院甚爾終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