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枯見他雖然雙腳殘廢,足不出戶,心底積恨,性子倔犟,卻穩坐中央,能占會算知天下事,機關暗器造詣不凡,陰冷睿智,見事透徹。
她都不知燕赤鱗的真正意圖,穆雲中卻能洞悉一切,她不禁又一次對這個困囿于輪椅上的男人刮目相看。
暗暗幻想着他若是沒有被自己父王殘害,也會像穆雲遷一樣唇角總是挂着潇灑不羁的迷人笑意吧,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苦大仇深,恨海無窮。
她頗有些心疼他的遭遇,說道:“不管是你的棋子,還是他的棋子,隻要是對的事,我都願意做。”
穆雲中似乎看穿了她的憐憫之心,諷刺道:“你父王害慘了我,你再來我面前可憐我,真是人間喜劇。”
燕丹枯也不生氣,誠心道:“我知道你無時無刻都想殺我,但你還是答應了娶我,我很喜歡。
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哪怕你隻為了報仇雪恨,我也要彌補我父王罪孽。
你放心,我一定掏心掏肺的對你好,說不定最後你也會舍不得殺我了。”
穆雲中掩不住的厭惡道:“舍不得?你還奢望在我身上得到感情嗎?
我提前告訴你,地獄的惡鬼身上流淌的血都是濃烈的恨意,他們沒有心,永遠也不會再擁有人的感情。
你可以走了,去燕國的事,我會考慮的。”
燕丹枯聽他說得絕情掩不住的傷心,無助又無奈的走出了鏡中宮。
穆雲遷體貼的安慰道:“我送你回吾至宮吧。”
燕丹枯不甘心的又跑回去,小心的問道:“我能不能送你一樣東西,當作定情信物。”
穆雲中冷哼一聲:“你身上有燕煞南的東西,就留一件。我賭物思人,會時刻記得要殺了他。”
這話陰森森的,燕丹枯被吓得一激靈,略一低頭,将懷中掌上彎刀送給穆雲中,說道:“這把掌上彎刀是父王送我的及笈之禮。就算我們的定情信物了。”
穆雲中接了,操控輪椅飛速往内室去了。
燕丹枯看着他逃離的背影怔怔出神,失魂落魄出了鏡中宮。
穆雲遷送她回吾至宮。
走了大半路程兩人都沉默得分外哀傷。
穆雲遷問了句:“你還好嗎?”
“我以前聽赤鱗哥哥說過藥人的下場是如何的慘絕人寰,還有那些落到父王手裡的犯人下場都怎樣的慘不忍睹。
其實赤鱗哥哥跟我說過很多血淋淋的事實,我都知道。
可見了穆雲中後,我才第一次切實的感受到我父王真的罪該萬死,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恨我父王過。
可能對那些被他殘害的人來說,将我父王千刀萬剮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洩恨。
穆雲中的恨那麼深,那麼沉,那麼刻骨銘心,像滔滔不絕的江水,像綿綿無期的歲月,突然一下子全部壓到我身上來了,我快要被他的恨湮沒了。”
燕丹枯終于委屈的流下了淚水,隻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的無助過。
穆雲遷問:“雲中是你見過的第一個受害人嗎?”
“是。”燕丹枯一直以為自己無堅不摧,沒想到隻見了穆雲中一面,隻要回想他悲傷的眼睛,她就脆弱得幾近絕望:“我真希望他是最後一個,我真受不了了。我眼睜睜看着他在苦海裡掙紮,仿佛永遠也浮不上岸。
不對,他說自己是被打入地獄裡的惡鬼,永遠也重回不了陽間。
我一點也幫不了他。
都是我父王的錯,他恨我父王,也恨我。”
穆雲遷見她這麼不堪一擊,決定給她下點猛藥,沉聲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當即就帶她來到了太平别院,穆雲軒剛好收針,結束了給何歡的治療。
他深深看了一眼穆雲遷,他已經問過何歡,煉制傀儡藥的人确實就是孤無命,燕丹枯寫下的藥方也一點不錯,孤鴻也确實從未進過子夜宮,僵屍蠱蟲也真是孤鴻找的。
總之,燕丹枯所說都屬實,給的傀儡藥方也對上了。
穆雲遷自然會意,要燕丹枯看看坐在輪椅上的何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