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内洛普皺着眉頭,努力集中注意力做她的刺繡。
可惜,她并不擅長這項精細活兒。第二次,她不小心紮到了自己的手,針尖刺破指腹,一點血珠滲了出來。
天呐,她這一生都沒感到如此挫敗,即便是在被萊頓那種貨色毫不留情地甩掉的時候。
萊頓。
想到這個名字,她不禁冷笑了一聲。她當然一點也不在乎萊頓,她确實是犯了一個蠢,但凡她再年輕幾歲,她都不可能昏頭到點頭同意他的追求,他根本就不是她的類型,甚至連讓她憤怒的價值都沒有。
她随手将刺繡丢到一邊,走到窗邊。外面的天氣出奇的好,陽光灑滿了倫敦的街道,空氣中甚至帶着幾分溫暖的氣息。若是從前,她一定會高高興興地去海德公園騎馬,享受清晨的微風和青草的芬芳。可現在,她卻連出門的興緻都沒有。
她索性站在窗前,伸出雙臂,讓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的肌膚上。溫暖的觸感穿透她的衣料,緩緩滲透進她的骨血,帶來一絲久違的安甯。
好一會兒,她被整個世界遺忘了,直到前廳的門鈴忽然響起。
她愣了愣,猛地回過神來,不免有些好奇是不是有人來拜訪她了。
可是很快,管家裡德一個人出現了,他還帶來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顯然來自倫敦最好的珠寶店。
他畢恭畢敬道:“這來自朗斯通勳爵,女爵。”
佩内洛普差點就想不雅地翻個白眼。
朗斯通?他這算是什麼,賠禮道歉?他以為她會在乎珠寶首飾嗎?她并不缺珠寶首飾,也向來不會輕易被這些東西迷惑。
總而言之,她才不需要他的道歉。她做了快二十年的交際花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莫名其妙的無禮男人,她真的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的糾葛了。
“謝謝你,裡德。”
她接過了精美的盒子,卻隻是低頭看着它,在腦海中猜測着裡面究竟是什麼。
就這麼看了好幾分鐘,她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可實在不太正常,才一狠心将它打開。
然後,剛剛還頗有些怒氣沖沖的她不禁輕聲笑了出來。
她在卡片上看到了一幅十分有趣的小畫,那個曾惹她生氣的年輕人畫了一頭正說着“對不起”的笨驢,憨憨的,甚至有幾分可愛。
原來他也在覺得自己的表現蠢如驢。
而一幅畫自然不足以表達他的誠意。她微笑着,再将底下的真正的禮物打開,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對精緻無比的藍寶石耳環。
她撫摸着其中一枚耳環下墜着的淚滴狀藍寶石,很快就意識到它與她在那場舞會上所戴的藍寶石項鍊是多麼的相配,那是她最喜愛的項鍊。
所以,這是他特意定制的麼?就純粹是為了搭配她的項鍊?
佩内洛普的心情變得微妙起來。
她過往的情人中,沒有一個人曾如此用心。她也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這樣貴重、又如此貼合她品味的禮物了。男人們似乎越來越不願意在她身上花費精力與金錢,他們的殷勤總是淺嘗辄止,而朗斯通……卻完全不同。
想到這,她心情複雜地走到了鏡前,将美麗的耳墜放在耳朵邊比劃。
它們實在太漂亮了,漂亮得她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于朗斯通勳爵的殷勤,她多麼希望自己真的可以留下這份珍貴的禮物,但她還是不想鼓勵他什麼。
她讨厭他看起來就好像真的隻是很笨拙,像她這樣閱曆豐富的老女人總是容易迷戀上這種看上去又笨拙又真摯的年輕人,各種各樣的例子太多了,可它們的結果卻往往令人唏噓。
她會因為他而重新變得年輕的,就仿佛自己仍是當年那個對愛情抱有期望的女孩,可當某一天,他從短暫的吸引中清醒過來,他會罵她是個老巫婆,并為了另一個年齡隻有她一半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抛棄她,毫無疑問,那一定會讓她去掉半條命。
她不能冒這個險。
她把耳墜重新放回了盒子裡。
她不能接受它,即便這對一個交際花而言再愚蠢不過,她的同行們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瘋狂嘲笑她。
如果,如果他年紀更大一點就好了,或者她再年輕一點,那就算隻是一段注定以痛苦告終的短暫鬼混,她也完全可以摸着她得到的珠寶恢複過來。
她咬緊牙關,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因遺憾而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