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草草地為他們制定了規則,也沒等他回應,深棕色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于是,他也沒時間深思熟慮什麼,隻能趕忙讓身下的馬跟上。
“去吧,小夥子。”他說。
而他的馬從不需要進一步的敦促。
他興奮地緊跟在她後面。在途中,她的帽子飛了出去,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沒有給出任何反應,而是任由她那濃密、光滑的長發在涼爽的晨風中自由地飄動。
她握着馬鞭,娴熟地控制着馬匹,深棕色的裙裾掃過沾露的蕨草,然後,她還是沒忍住,冒險地回頭看了她的對手一眼。
她不該這麼做的,作為一位在馬術上也頗有建樹的紳士,他成功地抓住了這個好時機,彌補了他與這匹優雅、輕快的馬之間的差距。
但幾秒鐘後,他又選擇放慢了速度。
他們就這麼時而你追我趕,時而并駕齊驅,直到佩内洛普率先帶着她心愛的查理沖向了她所制定的終點。克裡斯蒂安與他的愛馬也緊跟其後,枯枝在馬蹄下迸裂的脆響,他大笑的聲音陌生得幾乎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一邊整理好頭發一邊回到他身邊,溫柔道:“謝謝你,克裡斯蒂安。”
他揚起了眉毛表示疑問。
“我自己犯了錯,但你沒有選擇趁機赢下這場比賽,不是麼?”
“那也是對我的托爾不公平。”
而現在,他的托爾顯然對結果很是不滿,正在那兒蹦跳着,指望着主人能與這位女士重賽。
當然,與它同樣的,佩内洛普的馬看起來也是沒玩夠,仍想繼續。
佩内洛普摸了摸它的鬃毛,道:“我想我們都已經累了,乖,我們回去了,然後我就獎勵你一塊方糖,好不好?”
克裡斯蒂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是多麼地想要這個,她把手放在他的身上,輕撫、安慰,也許甚至——他打斷了這個想法,而是環顧四周。
然後,他很快就注意到不遠處有兩位騎手正輕松地小跑着,向他們奔來,又或者,讓他說得更準确一點,一位美麗的小姐與很讨她監護人歡心的追求者。
碰巧,他們應該都認識這位小姐。
十九歲的米娜·威爾莫特,準男爵保羅·威爾莫特爵士的千金。據說他們原本準備讓她十八歲時在社交界亮相,但她的祖母去世了,為了給祖母服喪,不得不拖延了一年,導緻今年才是她的第一個社交季。
克裡斯蒂安一想起威爾莫特小姐的父親從前看佩内洛普的眼神就頭疼,她們兩個若是撞到一起,起沖突都是小事,他怕會有閑話被登在報紙上,然後佩内洛普有可能會多想。
“你認識他們嗎?”佩内洛普問。
“也許吧。”克裡斯蒂安模棱兩可道。
“我看你不想見到他們,那我們要立刻朝反方向逃跑嗎?”
克裡斯蒂安不禁笑了,道:“那樣太沒禮節了。”
“禮節也不能做飯吃,爵爺。”
他們正說着,那兩個人已經走近了,克裡斯蒂安的表情也冷了下來。
他很清楚他從這個男人臉上看到的是什麼表情,這個男人非常尴尬,因為太忙着向威爾莫特小姐獻殷勤,都沒有注意到一個著名蕩.婦正在與一個浮浪子弟調情。這是一位貞潔的淑女無論如何也不該看到的場景。
“你好,朗斯通勳爵。”那騎着大灰馬的英俊男子說道。
“你好,威爾莫特小姐,你好,布萊克摩爾。”克裡斯蒂安替他們做着介紹,“這是我的朋友佩内洛普·考德威爾女爵。”
聞言,布萊克摩爾勳爵也不得不鞠躬道:“你好,佩内洛普女爵。”
本應趕緊被護送回監護人身邊的米娜·威爾莫特聽了克裡斯蒂安的話,也笑道:“考德威爾?我想我們是表親?”
她看起來像是很高興知道自己與佩内洛普有這層聯系,可旁邊的男士聽了這種話隻希望這位天真的小姐快點閉嘴。他壓根不想沾這麼一門堕落的親戚,卻不能跟她解釋是為什麼。
克裡斯蒂安也顯然不想與他們多說,佩内洛普更是怎麼開口都是個錯誤。
隻有米娜疑惑于衆人态度,眨眨眼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我想我們還有其他事情,隻能先告辭了。希望改天可以在俱樂部看見你,朗斯通,我們得再玩幾局牌,讓我赢回我的損失。”
“那你一定得當心了。”克裡斯蒂安禮貌道。
他幾乎才一開口,布萊克摩爾勳爵就已經趕緊找借口催促着女士跑了。她的監護人就在附近盯着,被發現了他這個追求者八成就得直接出局了。
克裡斯蒂安轉過頭看向佩内洛普,像是懂了什麼一般,自顧自地開口道:“原來你們是表親。”
佩内洛普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還沒開口,便感覺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本能地擡起頭來,意識到不知何時晴朗的天空已經烏雲密布,來聊天兜風的紳士淑女們也紛紛亂成了一團。
在忽如其來的風雨中,他們也隻能趕忙開始往回趕,于是,這個注定不愉快的話題也就這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