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克裡斯蒂安幾乎天天與佩内洛普形影不離，彼此的關系愈加親密。然而，令他心中不安的是，他始終沒有勇氣去摘下她眼睛上的那層布，他無法面對她眼中愈發明顯的情感，尤其是那種從未在任何人面前顯露過的深切依賴和信任。

他知道自己給了她歡愉。自從她答應成為他的情婦後，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證明了他能讓她感到快樂。

他是那麼努力地學習着如何愛她，如何讓她在每一個細節中都感到滿足。他已經熟悉了她每一寸肌膚，仿佛能通過每一次接觸讓她深深烙印在他的感官裡。

這樣當某一天她終于厭倦了他時，他至少還可以抱着對她的回憶過日子……

想到這裡，他發出一聲自我厭惡的呻吟，仿佛在對自己的懦弱進行自我懲罰。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再回到床上，輕輕為她取下蒙眼布，接着又溫柔地清理她腿間的痕迹。

雖然他的動作溫柔而謹慎，但他心中的那種無法擺脫的自卑和焦慮，卻在這一刻愈加強烈。

然後，他聽見她說：“我有沒有說過，你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學生。”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一千一萬遍了。雖然我沒有别的老師，但我知道，你也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好的老師。”

她笑了，聲音溫暖而充滿活力。

他一點也不願意和她分開，也許他們真的永遠都不會分開呢？

他默默壓下了腦海中那個威脅要造反的小聲音，讓自己不要想那麼長遠，未來的變數太多太多了。他太渺小，而她卻光芒四射。

“你甚至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低聲說道，語氣裡帶着一點疲倦，卻又充滿深情。

他苦澀道：“也許我沒有那麼好。”

她輕笑了一聲，翻身靠近他，指尖沿着他的手臂緩緩下滑，帶着些許挑逗的意味，卻又無比溫柔。

“你總是這樣。”她低聲道，“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你什麼時候才能認清楚你就是非常好的事實呢？”

克裡斯蒂安别開視線，望向了床幔的頂端，那裡一片柔和的暗影，仿佛能将他吞噬。他想反駁，想告訴她，這些想法不過是她沉浸在激情中時的錯覺，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能說什麼？說他根本不是一個她以為的那種偉岸的男子漢？說他從來不敢真正面對她的目光？說他怕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恐懼？還是說，他甚至都不敢去妄想自己能夠真正擁有她？

“如果我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僞裝，你還會覺得我很好嗎？”

佩内洛普思考了片刻，緩緩回答：“那就得看看，真實的你是什麼樣子了，可惜我還從未真正目睹。”

她的回答其實非常圓滑，還用她挑逗的眼神暗示了一些其他的克裡斯蒂安不願面對的東西。

好在她不打算去逼迫他什麼，她繼續道：“可我想，我應該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克裡斯蒂安，别把我當孩子，我比你年長，也見過太多太多男人，我一直有自己的判斷。”

說完，她安靜地注視着他，然後緩緩地，将手掌覆蓋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急促卻沉穩的心跳。

“你都在害怕什麼？”她輕聲問道。

克裡斯蒂安一震，随即露出一抹帶着苦澀的笑容：“你覺得呢？”

他害怕什麼，她難道不是最清楚的？

她沉默了片刻，指腹輕輕描摹着他的鎖骨，帶着一點思索的意味。

“你是怕我看見了你？無法接受你？”她的語氣柔和，半開玩笑，卻直擊他的内心，“還是怕我能夠接受你？”

他的呼吸頓時一滞。

這句話比任何一記拳頭都要更有力，直接擊中了他最深的恐懼。

不，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接受他。哪怕是他的母親，選擇的都隻是逃避。

他強行令自己笑了一下，道：“我隻害怕我會太愛你，愛到無法呼吸。”

佩内洛普也笑了，不錯的還擊。

但克裡斯蒂安說的是實話，他對她始終懷着一種宛如沉溺般的沉迷。每日每夜，他都在她的懷抱中尋找溫暖，貪婪地想要汲取她的每一分愛意，那個模樣，就如同一個瀕死之人執着地抓着最後一根注定會失去的浮木。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漠，足夠理智，足夠清楚自己的位置。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溫柔，她的一句不經意的誇獎，甚至是她偶爾投來的一個笑容，都會讓他的心髒失去防備地顫動。

他怎麼能不害怕？

他就是愛她，愛得如此絕望。

他閉上眼睛，試圖将這些念頭驅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佩内洛普，我與人有約，我想我得走了。”

對，他得走了。

他從床上起來，背對着她，沒注意到她也起來了。

當她拿起他的衣服為他穿上時，他被吓了一跳。

她溫柔的動作抓住了他的心，他無法自控，轉過身來便把她拉進懷裡。即使隔着衣服和她的絲綢睡袍，他也能感覺到她的溫暖鑽進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強忍着血管裡湧動的情感。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希望自己不用離開她。

“我知道你真正害怕着什麼，克裡斯蒂安。”她呢喃着，嘴唇貼在他的耳畔，“你害怕承認真實的你值得被愛，可你确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