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終于還是扭頭看向了她,聲音裡滿是惱羞成怒。
“羞辱我?可憐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寬容?”
佩内洛普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壓制怒火,然後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道:“不,我隻是在乎你。”
在乎。
這個詞比一記重拳更讓他心頭劇震。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麼給堵住了,呼吸都變得沉重。他幾乎想要笑出聲,可偏偏笑不出來。
他看着她,她臉上的溫柔不似作僞,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心髒狠狠地縮緊。她的溫柔讓他無所适從,比拳打腳踢更讓他無處可逃。他想要說點什麼,諷刺她,拒絕她,推開她,可他做不到。
“你在乎一個……一個不完整的男人?”
“你是完整的!”佩内洛普終于還是怒氣沖沖道,“這世上不止你一個男人這樣,我的情人數量比你度過的生日還多,我有什麼不知道的?還有莎拉,她也經曆過這樣的情人,我們都不會覺得很稀奇,而這也根本不會影響你男人的功能。你父親覺得你不是完整的男人是他有病,應該進瘋人院。”
克裡斯蒂安第一次聽她這樣說話,幾乎被她吓到了,但他身體的其他部分卻不覺得,反而感受到了非常強烈的吸引力,好在他現在根本無能為力。
“佩内洛普。”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說話對他的傷勢來說,實在太痛苦,“你隻是——”
“隻是心軟?隻是想安慰你?”佩内洛普打斷了他的話,“不,克裡斯蒂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覺得你不完整,可事實上,你什麼都沒少,你在床上也表現得完美無缺,我真不知道我還該怎麼向你證明!”
克裡斯蒂安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佩内洛普看到了,卻沒有點破。
她隻是伸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拇指緩慢地摩挲着他被打傷的地方,眼底浮現出一絲心疼:“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被仆人們擡進來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你的臉上身上全是傷,還昏迷不醒,我喊你,你根本沒有反應。我以為……以為我會失去你……”
克裡斯蒂安從她的聲音可以聽出來,她真的很害怕,她真的很在乎他。
“佩内洛普……”
佩内洛普深深地看着他,道:“如果你不信我,就給我時間吧,讓我證明,我真的值得你信任。”
克裡斯蒂安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心髒跳得很快,甚至快到讓他感到一絲恐慌。他想反駁,可他發現,他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她。
他默默閉上眼睛,感受着她指尖輕柔的觸碰。那本應是令人安心的撫慰,可他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就會跌入一場無可挽回的沉淪。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
疼痛在身體裡翻湧,他幾乎能感覺到舊日的羞恥與憤怒交織着撕裂他理智的利爪,可佩内洛普的手掌卻像一片溫暖的羽翼,輕輕地,固執地停留在他身上,不肯讓他逃開。
他緩慢地睜開眼睛,将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臉上。她看着他的眼神,如此熾烈,裡面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執着和關切。
“佩内洛普……”克裡斯蒂安聲音沙啞,像是砂礫碾過喉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佩内洛普微微一怔,随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
她的語氣是如此笃定,以至于克裡斯蒂安幾乎要信了她。可他怎麼敢信?他怎麼能信?
“你不明白。”他低聲道,眼神幽深,仿佛暗藏風暴,“你根本就不明白,佩内洛普。”
佩内洛普卻隻是靜靜地看着他,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那就告訴我,讓我明白。”
克裡斯蒂安愣住了。
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可現在,佩内洛普就坐在他面前,直視着他所有的傷痛與缺陷,卻沒有退縮,也沒有躲閃。
她隻是問他,要他告訴她。
克裡斯蒂安的喉頭收緊,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被單。他的身體依舊在瘋狂地抗拒,可他的心髒卻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纏繞,緊緊地拉向她。
佩内洛普見他久久不語,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掌心溫暖,安穩而堅定,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克裡斯蒂安,我不會騙你。”她低聲道,目光柔和卻帶着某種難以撼動的決心,“你是怎樣的人,你的過去如何,你的身體是否有缺陷——這些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看法。”
克裡斯蒂安的心髒狠狠一震。
她的話語簡單,可其中的分量卻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他掙紮着想要反駁,想要推開她,想要嘲諷她的天真,可喉嚨裡湧上的,卻是一股近乎酸澀的情緒,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看着她,眼神複雜,最終,隻能低低地笑了一聲,帶着一絲自嘲。
“你真是瘋了。”他說。
佩内洛普微微一笑,歪頭看着他:“那你喜歡瘋女人嗎?”
克裡斯蒂安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終于無奈地閉上眼睛,低聲歎息:“……我可能沒得選。”
佩内洛普彎起唇角,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輕聲呢喃:“當然沒得選。”
她的聲音輕柔,帶着絲調皮,可克裡斯蒂安卻從中聽出了另一層深意——一種不容抗拒的堅持。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大概真的逃不開她了。
可他也終于意識到,也許,他并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