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萦懷以為自己至少會做噩夢,或者半夜驚醒,可沒有,昨晚睡眠質量極好,一夜無夢,比平時上班還要舒服。
正午十二點,烈日高懸,蟬鳴聒噪,即使是悠閑的假日,人們面對毒辣的陽光也不得不選擇避其鋒芒。
公園占地面積不算大,小徑行人很少。幸好有些樹木繁茂的區域尚可供市民遊玩,色彩鮮豔的野餐墊鋪在光影斑駁的草坪上,幾家人各自圍坐在一起休憩聊天、共進午餐。
今天蘇萦懷少有的一身黑白運動裝,相比平日襯衫西褲,更添幾分青春活力。他斜跨一個小背包,裡面裝着各種他認為可能會用得上的小物件。
江朔穿的是和他相同系列的異色款,火紅上衣一如江朔本人予人的印象,極緻熱烈絢爛的生命力與朝氣蓬勃的少年感完美結合。
他們站一起足以讓路人頻頻側目。
如果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周末該有多好,他和江朔此時來到公園可以散散步,而不是進行一場前途未蔔的探靈。
蘇萦懷想過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可當他望向江朔時,這個念頭很快又打消了。
兩人沿着被圍起來的地方逛一圈,确定正門的位置,别人眼裡的的藍色鐵闆,在蘇萦懷眼中是一堵2米多高的灰褐色圍牆。
蘇萦懷所看見的“正門”,江朔告訴他那是一扇破破爛爛布滿鐵鏽的栅欄門,裡面除了雜草之外隻有一些碎裂的石料,門鎖盡職盡責地挂在把手上,稍微碰一下便搖搖欲墜,與其說是門鎖不如說是裝飾品。
“就是這裡了。”蘇萦懷上前一步,他微微側首掃一眼旁邊的豎牌,江朔看不見,他就念出來:“晨曦福利院。”
“晨曦福利院。”江朔喃喃自語,片刻後疑惑道:“哥哥來過?”
蘇萦懷也在沉思,他很确信,在過去的二十二年人生,他沒有去過任何福利院。蘇萦懷搖了搖頭:“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江朔神色之間滿是不解。
“待會我們一起進去,如果你進不去的話,”蘇萦懷頓了頓,“就在外面等我。”
“我一定會的。”
一定會什麼?一定會進去?還是一定會等他?
蘇萦懷嗫嚅,還是沒有問出口,他深深地看了江朔一眼,将眼前人如水墨畫般的眉眼刻進心底。
原本正直視前方的江朔蓦地轉眼與蘇萦懷對視,眼神肅然,跨步向前,一腳踹開了門,牽起蘇萦懷的手,堅定道:“走吧。”
木質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蘇萦懷點頭,随江朔一同踏入無盡深淵。
在蘇萦懷越過門檻時,周圍的空氣變得沉悶、渾濁,翻滾的煙霧襲面而來,四周一片灰蒙蒙,能見度很低,體感溫度驟然升高,這一片與世隔絕的空間竟比外面的盛夏還要炎熱。
煙霧實在過于刺鼻,蘇萦懷不得不扯起自己的衣服領口遮掩。
“哥哥,你還好嗎?”江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知是不是環境的緣故,聽上去有點嘶啞。
江朔也順利進來了。
蘇萦懷懸着的心放下來,此刻他非常慶幸江朔在他的身旁,這大概是他在這陌生詭異的福利院裡唯一的慰藉。
“咳咳,”蘇萦懷忍不住咳嗽,這霧氣實在太嗆人。他斜眼确認江朔紅色的身影所在方位,咽了下口水,才繼續道:“還行,就是這裡的霧氣好重,看不清,我們得小心點,别分散了。”
江朔輕輕地應了聲,握着蘇萦懷的力道又加重些。
蘇萦懷摸出手機,果不其然,屏幕上“無服務”三個字打破他最後一絲幻想。不過蘇萦懷本來對手機沒有抱有期待,他從挎包裡翻出小型手電筒,按下開關,一道明亮的光打在腳邊。
蘇萦懷如履薄冰,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一棟建築物的陰影漸漸出現在前方。
它顯然不是蘇萦懷昨天晚上看到的,因為前面的建築很矮,樓體上方還有突出的四個角尖,像古代傳統建築的屋頂。
江朔當然也看到了,他腳步一頓,蘇萦懷疑惑道:“怎麼了?”
“沒事,我們繼續吧。”
距離看似很近,他們卻走了将近十分鐘,好在霧氣在靠近建築物時逐漸消散了些,不再是剛才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态。
“小心,這裡有台階。”江朔提醒道。
蘇萦懷放低手電筒,讓腳下的台階更清晰,以免摔倒。然而,他卻在光線方向轉換的刹那,餘光掃到台階上方有一個影子快速移動,一掠而過,又消失于迷霧中。
蘇萦懷動作定住,猛地瞪大雙眼,僵硬地轉動脖子,望向江朔,用微微顫抖的聲線問:“江朔,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江朔疑惑道。
“一個影子。”蘇萦懷默默朝江朔那邊靠近半步,肩并肩,把手電筒的光束當做指示棒比劃,“剛才一個黑影從這邊一下跑到了那邊。”
“我沒有看到。”江朔不緊不慢,他輕聲安慰,“放心,有我在。”
聽到江朔的話,蘇萦懷奇異地冷靜下來。從進入到這所福利院開始,江朔的表現非常從容,從容到給蘇萦懷一種心不在焉的錯覺。
是錯覺嗎?
在蘇萦懷的記憶裡,江朔總是充滿活力,面對任何事物都十分積極,尤其下定決心去做事時專注力很高。他不理解如此要緊的情況下,江朔為什麼會分心。
因為害怕,所以要轉移注意力嗎?
“江朔,”蘇萦懷組織了下措辭,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很害怕?”
江朔愣了下,無奈地笑笑:“哥哥為什麼這樣問?”
“我看你好像在想别的事。”蘇萦懷懊惱,他竟然不知江朔害怕這個,就答應讓他一起來了。
“我不是害怕。”相處已久的默契讓江朔一下子反應過來蘇萦懷的想法,他托起兩人緊緊交握的手,另一隻手也覆上去,盯着蘇萦懷認真道,“剛才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