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坐在餐桌前開完了臨時會議的一家四口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低着頭用筷子去戳餐盤裡的荷包蛋,被煎成焦黃色的卷邊已經被我戳成平整的薄薄一圈,變成令人毫無食欲慘狀,看不過眼的媽媽輕輕拍我的手背,把餐具端到一邊:“不想吃也不可以玩弄食物。”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勉強。
“小善的意思是,這是你第二次經曆這個‘周日’?”
“是的……”
“說不定隻是夢境呢?是做噩夢了吧。”
我避開了大家的視線——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而已。偏偏記得這一切的人隻有我。
就在剛才,我把這個周日會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包括晚上八點……大概是八點多,哥哥會消失的事情。
還有我睡醒以後再次回到了這個周日的事情。
“小善,是昨天晚上太累睡迷糊了吧。”爸爸打着哈哈,用餘光卻看坐在身側的哥哥,艱難的笑容中帶着難以言說的憂心。
他眼眶下除去黑眼圈以外,沒有什麼紅腫的痕迹,如果有在昨天大哭一場是不會恢複的這樣快的。
那不是質疑的話語,我明白爸爸隻是習慣性的打圓場,卻不知道該怎樣說。因為我所講述的事情确确實實隻有我一個人記得,沒有見證人,沒有可以記錄的渠道,要說是一場夢也……我自己也懷疑那是不是一場夢。
若是一場夢,這夢未免太真實了些。來不及消散的悲傷情緒還殘留在腦海裡,哥哥的笑容、爸爸的哭泣、媽媽的勸慰,還有那幅畫,它們通通在我腦海裡打轉。
想到那幅畫,我趕忙看向哥哥,以期得到他的認證:“哥哥畫了全家福,我們四個人的全家福,上面寫着,請将畫放在玄關的相框裡。”
“哥哥是有畫一幅這樣的畫,畫的時候媽媽陪在他身邊,但我不記得上面有寫字……”媽媽帶着僥幸心理說着,卻立刻被被哥哥打斷,他平靜地注視着我:“我是有這個打算的,在八點以前……确實有寫上去的可能。”
四個人又一同陷入了沉默中。
打破寂靜局面的是哥哥,得知自己還有不到半天就會消失這件事後,哥哥反而松了口氣,他的手穿過盤子我住了我的手,定定的将力量傳遞給我:“比起我的事情,小善的事情更重要。”
“我……”
“對不起,因為我這個糟糕的哥哥,讓你再次經曆了這樣糟糕的一天。”
哥哥低下頭,鄭重的向我道歉。
“什麼啊為什麼哥哥要說對不起,明明這不是哥哥的錯。”
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淚水似乎又要跑出來了,哥哥摸了摸我的臉。我自己都無法注意到,此刻我注視着哥哥的眼神,帶着深深的乞求。明明,我在向哥哥祈求着的是,對于他來說也非常殘忍的東西啊。
“其實我早就有這樣的預感,并且,在恢複意識的那一刻就決定要坦然的去接受命運。”
在提到“命運”這個詞的時候,哥哥似乎向什麼不可抗力的事物低下了頭,他口中的話語掙紮了很久,最後隻是普通的道了歉:“爸爸媽媽,真的很抱歉讓你們再一次感受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小善是個很好的孩子,請好好的疼愛她吧,我一點也不會吃醋的。”
“為什麼要道歉呢,典明,包容并疼愛自己的孩子,對父母來說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能夠好好的和典明當面告别,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