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就要去拿,卻被李徹用力推開,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李徹比他高大許多,微微俯身,不滿地跟他對視:“怎麼,還沒把我哄高興,自己倒先耍起脾氣來了。”
“我沒有耍脾氣……”方琬知鼻頭微酸,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他和李徹從小就是鄰居,李徹青春期以前都還正常,雖然有時候很兇,不準他交别的朋友,但平時也會照顧他、保護他。可自從上高中以來,李徹不知道怎麼了,性情大變,對方琬知的态度更是忽冷忽熱,讓他怎麼也猜不透。
“方琬知,你敢掉一滴眼淚出來試試。”李徹粗暴地擦拭着他的眼角,蹭得皮膚泛紅:“怎麼,是我欺負你了麼?今天是我成年的日子,别在這給我找晦氣。”
“對不起。”方琬知把淚水強忍了下去:“我想,想祝你生日快樂的。李徹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無依無靠,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黏人的習慣,身邊的人但凡對他态度好點,他就會小狗一樣沒分寸地蹭上去,然後患得患失怕被抛棄。
“你真覺得對不起我?”李徹收回手,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小心讨好的樣子,不知怎麼,心頭便湧起一陣陣快意。他看了看周圍的人,得意地說:“這樣吧,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原諒你。”
方琬知還沒聽到是什麼要求,就乖乖地點頭。李徹又擰了把他的臉蛋:“剛才你沒來的時候,我還跟他們說,你啊,就像我養的寵物一樣聽話,讓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你覺得呢?”
“寵物……”方琬知眼眶又有些熱,這次連面頰也開始發熱,不敢面對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也清楚自己太沒有安全感,喜歡黏人,但是,他并不喜歡李徹這樣跟别人介紹自己。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李徹斥道:“不準哭。”
方琬知點點頭,抿着唇角,努力不讓淚水滾出來。
李徹又說:“你要是想讓我高興,現在就學兩聲狗叫,大聲點,要讓所有人都聽到。”
他話沒說完,方琬知的大腦就已經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李徹皺眉:“怎麼,不願意?”
方琬知搖頭:“我,我不要。”
李徹擺出冷臉:“方琬知,你穿成這樣來參加我的生日會,我已經很丢臉了知道嗎!你還要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方琬知仍然倉皇地搖頭:“我不要學。李徹,你别這樣對我。”
“要麼學狗叫,要麼,你就跟我絕交。”李徹逼他做出選擇:“方琬知,别忘了,你從小到大就隻有我一個朋友。沒有我,你就真的變成孤零零,沒人要的流浪狗了。再有人欺負你的時候,你也别來找我幫忙。”
“……我不要。”方琬知害怕被他抛棄,但還是沒有因此而順服,再一次說出了拒絕的話。
“你!”李徹失了面子頗為光火,正要再教育他幾句,卻發現方琬知在哭。
沒有哽咽,也沒有抽泣。晶瑩的淚珠一顆顆無聲地順着臉頰滑落。方琬知咬緊嘴唇,兩手在身側攥緊成拳,低頭倔犟地用淚水來抗議他無理的要求。
李徹想再命令他不準哭,可突然間又覺得沒意思透了。
他磨了磨牙,轉身面對衆人冷淡地說:“不用管他!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唱歌吧。”
作為今天的壽星,他的指令就是絕對的權威。一夥人各自收拾了東西,從方琬知身側走出包廂,很快一哄而散。
李徹走在最後,離開前,将桌上擺着的蛋糕包裝盒朝方琬知面前一推,嘲諷道:“吃剩下的,賞你了。除了哭沒點用處的廢物。”
他也走了。
方琬知獨自站空蕩蕩的包廂裡,用手背慢慢擦幹了眼淚。
他沒有去碰那個包裝盒,緩了緩神,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準備回家。
來到大廳,外面仍是漆黑的雨夜。方琬知沒有傘,也沒錢打車,直直地便朝雨中走去。剛走出兩步,突然被人從身後叫住。
他轉過身,發現是領自己找包廂的前台小姐。她拿了把印着酒店logo的雨傘,親切地笑着遞過來:“您好,請用這把傘。淋雨會感冒的。”
“姐姐,謝謝你。”方琬知接過傘,低頭看了看,又小聲說:“明天我會把它還回來的。我叫方琬知,在十三中念書,班級是高二七班,班主任是李雯雯老師。如果明天我沒有來還,可以去學校找我。”
前台小姐無奈地笑着點頭,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好,我知道啦。快回家去吧。”
方琬知轉身要走,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蝴蝶标本還在包廂的飯桌上。他急忙跟前台解釋,得到允許後,便乘坐電梯重新回到二樓。
方琬知在走廊裡急匆匆地前行。
另一邊,一個神情倨傲的少年單手插兜,邊發消息邊悠閑地轉過拐角,眼前影子一晃,兩人擦着肩膀撞到了對方。
“走路小心點。”段予哲皺眉提醒對面。
方琬知連忙停下來道歉:“對不起先生!”
段予哲随意地瞥了他一眼,頓時愣住,呆站在原地。而方琬知急着在保潔收拾房間之前取回自己的标本,道過歉便又緊張地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