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沒條件講究,洗澡洗衣甚至打水喝水,全仰賴這條小河,當歸看了看自己這身污泥,想了想,還是到下遊一點的地方去洗澡。
小乞丐的身體比他預想中的要羸弱,洗去污泥一看,差不多是皮包骨頭,似乎輕輕一折就能斷了,而且,他的修複似乎管不了多久,他發現自己小腿上原本愈合完整的地方好像又有點潰爛了。
種種迹象都在表明,這具屍體無法久用。
可他會在這具身體裡醒來純屬意外,想換一個都不知道怎麼換,總不能去搶個活人的身體吧?
耳畔呼喚他的聲音變得越發輕微了,但那種血脈相連般的奇異感應還在,他依然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隻是自從有了這種“活着”的感覺後,他也不是很急着去找東西了。
快入夜了,河水冰涼,當屍體唯一的好處就是完全不覺得冷,但泡久了還是難免僵硬,當歸又惆怅了一會兒,這才爬起來準備穿衣服。
五金畢竟比他身材要高大許多,哪怕是他舊日的衣裳,穿在當歸身上也略顯寬大,但眼下可不是挑剔的時刻。
自從冒出了那個天馬行空的想法,當歸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入夜了也毫無睡意,一個人抱着匣子坐在院子裡若有所思,五金勸不動他,他自己可是困倦得很,先回屋睡去了。
當歸低下頭,撫摸着劍匣的外殼,這材質真不好說是什麼,像是石壁般冰冷堅硬,卻有着木材般的紋理,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隻是觸碰一下,神魂就會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怎麼又走神了,他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閉上眼,試圖複現白日時那心随意動的感覺,摸索良久,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似乎終于亮起了一點光,并逐漸蔓延開來。
他很确定,這并不是肉眼所見,畢竟他仍然閉着眼睛,心念一動,眼前的景象開始變換,就像是他真的站起身,轉過頭,但遠比那更加便利和細微。
當歸試圖将這片奇異的視野擴大一點,或者說往别的地方去一下,一個不小心,他似乎一下子被抓上了高空,俯瞰整個清水鎮,但馬上又被驟然拉回,聚焦于某粒地上的灰塵。
總之他的确花了點時間來馴服這個奇異的視角,稍微能掌控一點之後,當歸便打算朝牆的另一邊探去。
病重的女人躺在床上,她的呼吸極其輕微,一動不動,讓人一眼便覺得她命不久矣。
僅僅是隔牆視物似乎還不夠,當歸又想了想,五金說能運轉靈氣的就是修仙者,他作為一個應該很厲害的修仙者,也該會這個東西。
可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要怎麼用?當歸百思不得其解。
“抱元守一,以靈府視之。”
忽然有人開口說話,讓當歸蓦地一驚,可四下望去并無人影,那個人的聲音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他的心底。
“呵。”
似乎是被當歸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他又輕笑了一聲,但很快他又再次重複。
“抱元守一,靈府視之。”
當歸心中想了無數種可能,這聽上去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他從舊友、仇敵、甚至是劍匣成精都想了一遍,但他似乎并無惡意,還在試圖教會自己如何引導神魂。
算了,若真是仇敵,自己大概早就魂飛魄散了吧,當歸如此想到。
不再去糾結對方的身份,當歸沉下心來,按照對方的說法照做。見他沒多問什麼,反而照着他的話做,那個陌生人又繼續說道:“靈氣逸散于天地之間,可順應感召而聚。”
他好像是真的在試圖教會我。當歸冒出一個念頭,但很快又被他當做雜念抛開,就這樣,對方說一句,他便照做一句,漸漸的,當歸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一些閃爍的光點,并試圖将它們聚集起來。
他學得很快,根本不是初學者該有的速度。陌生的聲音沉默了良久,這才繼續說道:“你想救這個人,可惜她和你不一樣,她本就是肉體凡胎,積勞成疾,氣血虧空,這可不是靈氣滋養能挽回的。”
當歸當即就反問道:“那該如何?”
似乎是沒想過會有人問這種問題,對方遲疑了許久,還是回道:“你不如給她炖隻雞補補。”
當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