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醫生将筆和數據報告收進醫用挎包裡,看樣子是準備要走。
“趙醫生,不留下來一起吃早餐嗎?”
“不了,醫院那邊還有事,我要先回去一趟。以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一起認識認識。”
反射的鏡片下閃過一道精明,目光瞥向程諾的脖子和手腕,話語意味深長。
門口響起關門聲,屋内隻剩下兩個人,氣氛霎時陷入沉寂。
程諾靜了兩秒,慢吞吞轉過身子,将手裡的東西放到桌子上。
另一邊投來的視線,如有實質,全程緊盯着程諾的一舉一動,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程諾有些緊張,身形頓了頓,頂着那道視線,擡腳朝沙發走近幾步,“你還難受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坐在沙發上的人不說話,靜靜地看着程諾。片刻後,視線向下移,掃過他被繃帶纏繞的脖頸,停留在右手手腕。
雖然昨晚意識清醒之前的事許挽呈都不記得了,但程諾身上的傷,顯而易見,一眼就知道會是誰的“傑作”。
程諾見他擡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上面纏繞着的白色繃帶,仰臉看他,聲音沙啞道:“疼嗎?”
肌膚傳來的觸感真實,許挽呈的掌心隔着那薄薄的一層紗布,緊緊相貼,單手圈住他的手腕。
呼吸下意識放輕,脈搏的跳動快要将他暴露,“不疼。”手指收攏,卻沒有抽出,“隻是有點明顯,我怕吓到别人,所以給遮起來了。”
他看見許挽呈眨了眨眼,眉眼低垂,輕聲道:“抱歉。”
眼尾泛紅,模樣看着很是可憐。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不小心。如果不是我擅自闖進來,就不會......”
話說到一半,程諾頓時噤聲。
這麼說貌似也不太對,不進來的話,許挽呈要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反而會後悔一輩子。
他低頭想要看看許挽呈的反應,那人隻留給他一個發頂,根本看不見臉。
雖然剛剛表達得可能會有點奇怪,但許挽呈應該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吧。
程諾抱有僥辛地想着,片刻後,就看見許挽呈慢慢松開他的手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嗯”。
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他是不是生氣。
緊接着,許挽呈掀開蓋在腿上的毛毯,什麼話也沒說,起身,朝衛生間走去。
吃早餐的過程很安靜,隻有碗筷間的碰撞聲以及衣服摩擦的聲響。
粥還有點燙口,程諾埋頭一聲不吭,沉默攪拌。
難道。
他真的生氣了嗎?
但應該不太可能,許挽呈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的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他怎麼可能會在意。
程諾想得入迷,沒注意,将送到嘴邊的粥直接咽了下去。
“!”
滾燙的粥瞬間刺激喉嚨,程諾面色痛苦得皺起眉頭。
沒過兩秒,手邊突然被遞過一杯水。
程諾愣了兩秒,看向許挽呈的眼裡有些驚訝,“謝謝。”
也許是因為剛剛吃得太急,程諾的唇色被燙得豔紅,微微腫了起來。
許挽呈盯着程諾的嘴唇,片刻後不着痕迹移開視線。
等程諾緩過來,放下杯子,聽見許挽呈冷不丁地開口。
“昨晚。”
握着杯子的手下意識收緊,他看見許挽呈放下勺子,直直對上他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回來?”
出乎意料的問題打得程諾措手不及。
許挽呈問的是他為什麼要回來,而不是他為什麼要過來。程諾以為他會質問,問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但許挽呈并沒有,他定定看着程諾,等待他的回答。
“我......本來就沒打算離開。”
程諾回答得很巧妙,明明問的是他當時在想什麼,他卻避重就輕,說自己本來要做什麼。那點拙劣的心思被一帶而過,偷偷藏在某個見不得光的角落。
好在許挽呈沒有繼續深究,他沉默片刻,倏地跳轉話題。
“我的病,什麼時候知道的?”
程諾下意識看向許挽呈的手臂,神情猶豫,“大概半個月前。”
順着他的目光,許挽呈瞬間了然。
看來是野外那次。
當時聽到沈望說的話,他問許挽呈是不是生病了。雖然最後許挽呈沒有回答,但從那時他就已經猜到了一點。
“我也是猜的,沒有特意去調查過。而且,你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說的,别人也不會知道我們的關系。”
明明身上還留着昨天被弄出的傷痕,現在卻對着罪魁禍首信誓旦旦做着保證。
“我們什麼關系?”
“同學......”
程諾以為許挽呈是要親自确認一遍,但話說出口之後,他似乎對同學這個關系不太滿意,依舊直視着程諾。
“認識的人......?”
這次,許挽呈卻不說話了,甚至把頭也轉了回去。
那些所謂的“資料”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即使被散播出去,也對他起不到任何威脅。如果有人有心對付他,隻需要花點心思去調查一下,得到那些“資料”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他重新拿起放下的勺子,安靜地喝粥,沒有再接着問其它問題,也沒有再看程諾一眼。
程諾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一次,許挽呈好像真的生氣了。雖然他沒見過許挽呈生氣的樣子,但就是感覺他不開心了。
程諾有點想不明白,他輕輕咬住下唇,内心十分糾結。
沒過多久,他就破天荒的開口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許挽呈眉頭輕挑,他發現程諾在有些時候呆木的過頭,但在某些方面卻又讓人感到出乎預料。比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