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嫄倒是利落将自己收拾幹淨,臨走前用浸了溫水的帕子擦了擦他的臉頰,很溫柔地親了親他的唇,“在家好好等我,哪裡都不許去。”
李青霭原本迷迷糊糊的昏睡着,還有幾分委屈她的粗暴。
現下被她用帕子擦拭臉上痕迹,瞬間覺得被愛意包圍,隻想抱她在懷中,可卻礙于他渾身都是……
他欲送她到門前,卻迫于渾身狼藉蜷縮在被中,但卻仍鄭重承諾,“我哪裡都不去,隻守在院中一心等着元娘。”
日頭攀過庭院柳梢,姜嫄沒精打采地踱步出了小院。
李青霭妥帖又溫柔,多是跪着以口舌侍奉。但也有兩三次縱情些,她被着風華絕代的旦角抵在窗棂,耳邊吟着的牡丹亭的驚夢,紛飛的杏花落在彼此汗濕的鬓發。
此刻乍然離了溫柔鄉,姜嫄倒有種被狐妖吸幹精氣的夢幻感,臨走時被褥浸了許多水痕,現下她連走路腳步都虛浮。
她有些氣喘籲籲地跨過門檻,暗暗賭咒發誓戒色,而且趁着不用上班,要好好鍛煉身體。
姜嫄擡眼見巷口停着馬車,還以為是沈謹來接她,便懶洋洋地踩着踏腳凳掀簾而入。
“不過是一個戲子,倒值得你荒廢五日朝政。”沈玠聲音如冷玉,裹着桃花清冽的冷香撲面而來。
姜嫄也沒想到會是沈玠。
她本想裝出雀躍的模樣,卻因着腿軟踉跄了一下,險些栽倒,卻被沈玠穩穩扶住,而她也順勢倒入了男人懷中。
沈玠身體僵硬了一下,卻也沒有松開她,反倒掐着她的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坐得更穩當一些。
他道袍廣袖擡起,指尖拂過她鬓發落花,“外頭就這麼好玩,連宮中懷孕的夫侍都忘了。”
“父皇難得下山,就是為了訓斥兒臣的嗎?”
姜嫄困倦地打了個哈氣,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鼻尖蹭過他衣襟鶴紋。
她如幼時那般,像個小貓崽子似的賴在他懷裡。
沈玠原是滿腔怒意來的,打定主意要訓斥她一番,尤其想到上回姜嫄勾搭着沈謹,連同着沈謹一起挑釁他,沈玠就忍不住心頭冒火。
可見着她這般疲累模樣,嘴上不說,但到底心軟了,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衣襟,扯過一旁的披風裹住她單薄的身子。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不過是玩個男人,把自己虧空成這樣。”
姜嫄累得說不出話了,隻是賴在沈玠懷裡,枕着他道袍下結實的胸肌,又打了個哈氣。
沈玠在她心裡,相較于爹,其實更像是個媽。
他待她最是嘴硬心軟,面上很兇,但其實什麼都會嬌慣着她。
而沈謹這個哥哥才像是她的爹,面慈心硬,根本就是個壞人。
她也從來沒覺得他們愛她有什麼不對。
他們就是因她而存在的,愛她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隻是她是個貪婪的女人,她希望得到更多的愛,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愛。
所以她選擇撕碎了與沈玠的親情,囚禁了他,強迫了他。
沈玠心情同樣複雜,本下定決心要她好看,再不濟也得狠狠訓斥她一番。
可最後到底什麼也沒做。
他親緣單薄,這世上親人除了沈謹,也就姜嫄。
自家孩子犯錯,除了訓斥幾句,總不能真将人殺了。
滿腔怒火早已化作無奈歎息,再說他同樣有過錯。
當年姜嫄及笄不久,就已經當街強搶過人。
那少年郎堪堪十六,就被她囚禁在府裡,又喂了什麼藥,弄大了肚子,沒過多久又玩膩了将人丢棄。
那男兒也是硬氣,挺着孕肚,在官府前登聞鼓狀告姜嫄。
這事最後被沈玠悄悄壓了下去,送走了那少年郎。
思及往事,沈玠輕撫了下姜嫄脊背,倒是想着皇宮子嗣單薄,是不是該把那孩子給接回來。
姜嫄歪過頭看他,神色恹恹,“父皇在想什麼?”
“你這個外室放在外頭也不像話,還是早日把人弄宮裡去,身為帝王天天留宿在宮外像什麼樣子。”沈玠早知她喜歡逛什麼南風茶樓,隻要想起這事又一陣頭疼。
“宮裡那群男人心思惡毒,青霭心善單純,不适宜讓他進宮。”姜嫄對他正上頭,倒是怕青霭入了宮就被人給害死了。
“我的兒,你倒是憐香惜玉。”沈玠深深地睨了她一眼,沒再提這話。
姜嫄後宮裡的那群男人,的确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馬車不急不緩碾過宮道。
沈玠并不打算留宿在九重宮,準備着送姜嫄回家,再趕回雲台觀。
姜嫄卻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父皇,今夜就留宿在宮中吧,你我二人也許久沒相聚了。”
“你有你阿兄就好了,何須我留下。”
沈玠拂開她作亂的手,一身道袍,銀簪束發,倒是有幾分世外之人的感覺。
姜嫄見他長睫微顫,連忙道:“我與沈謹鬧掰了,不打算再搭理他,他應是也不想理會我了。從前是我看錯沈謹了,父皇才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玠鳳眸狐疑地看了她一會,沒立即應答,隻是道:“臉色這般蒼白,待會讓醫女來給你号号脈,給你開個補氣血的方子。”
姜嫄沒有應答,而是困惑地看着虛空,她眼前漂浮了一行行字。
【四月上旬第十日,清宣殿清晨一陣慌亂,虞止食物中被下了麝香藥,幸好及時發現,并未有事。】
【四月中旬第一日,清宣殿晚間一陣慌亂,虞止香囊中被塞了麝香藥,幸好及時發現,并未有事。】
【四月中旬第二日,清宣殿晚間一陣慌亂,虞止食物中被下了鶴頂紅,幸好及時發現,并未有事。】
【四月中旬第三日,清宣殿晨間一陣慌亂,虞止保胎藥被下麝香藥,虞止服用,孕育狀态清零。】
璇玑閣宮女恰在此時,跌跌撞撞地趕來,“陛下!清宣殿剛剛來報,虞貴君方才……小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