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懶倦地倚在檀木椅上,銀發如月華流瀉于肩頭绯紅錦袍之上。
他的确長着足以颠倒衆生的臉,燭火搖曳下,眼角一點淚痣殷紅,倒像是個山間的精魅鬼怪。
南風館内的衆人屏息垂首,無人敢多看他一眼,否則是要被剜去眼睛的。
這人看着是個風情萬種的明豔美人,實則手段最為暴戾陰狠,宛若地獄來的羅刹。
李晔沒有再提李青霭,而是手中折扇輕敲桌案,“你這南風館開了那麼久,可有引來想要引來的人?”
三娘子隻是被他望着,不由得鬓角滲出冷汗。
她仔細斟酌,盯着地面,慢慢答道:“那人并沒有來過……前段日子倒是探得,敦親王似乎在民間強搶了一個寡夫。”
“強搶寡夫?這對兄妹可真是有意思。”李晔眉頭挑起,低笑一聲,“這種昏聩好色的君主,沈謹居然能忍住不反。”
他擡頭看向窗外月色皎潔,“可有探聽到那人偏好何種男子?”
三娘子垂眸,不禁想到花魁大選那日,元娘初次見到李青霭,眼珠子都沒錯開半分。
李青霭隻是在一旁看戲,倒沒有參與什麼花魁大賽,卻被元娘親自選中,一擲千金,每日來尋他。
而青霭又是個極憧憬風花雪月的,就這樣一頭陷了進去,倒真的去應承了花魁的身份。
那位……想必是喜歡這樣的。
“主上明鑒。”三娘起了叛主的心思,隐瞞着元娘的身份,面上卻半點未露破綻,“女帝應喜歡容色昳麗又帶傲骨的,不過隻要顔色好,應是都喜愛。”
“既如此……”李晔啪嗒一聲,手中折扇蓦然合攏,“孤便贈給她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
他緩緩站起身,繡金披風拂過階上落花,不忘補充一句:“你們無須管李青霭,等他被人抛棄了,自會曉得回來。”
那婦人來南風館尋歡作樂,又何來什麼真心。
李晔走出南風茶樓,街頭的屍體已經被官府的人處理掉。
他望着不遠處波光粼粼的長河,蓦然想起方才在青蓬小船上見到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坐在船尾飲酒,似是醉得不輕,竟要伸手去湖中撈月。
李晔也是難得心善,令船夫撞向了小船,攪亂了那女子動作,救了那醉鬼一命。
檐下銅鈴随着春風搖曳,叮鈴作響,打斷了他片刻的晃神。
月色落在深深庭院,院中柳枝随風蕩起,時不時飄着靡靡唱詞。
拔步床咯吱咯吱晃了許久,才緩緩停了下來。
月色照在拔步床,李青霭一身戲子裝扮,淡妝濃抹,紅胭朱唇,眼眸煙迷地看着懷裡的姜嫄。
他烏發及足,滿頭點翠,水袖卻纏姜嫄腰間。
李青霭蒼白的皮膚随處可見刺目的咬痕,恍若揉碎的芍藥。
“元娘……”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鬓邊步搖輕晃,抹着胭脂的唇擦過她的脖頸,再而吻住了她的唇瓣,輕柔地咬着吮着,眼看着又要再來一次。
姜嫄眼下泛着的暗青,經受不住這般誘惑,卻又實在有心無力,輕輕推了推他。
她也沒想過把青霭尋了個小院安頓下來後,就跟着他在這院中厮混了四五日,連院門都沒出過。
紙片人就可以沒有賢者時間嗎?
她後宮裡那些人,疊加上個檔的時間,都已經跟着她四五年了。姜嫄沒什麼新鮮感,但青霭是這個檔才出現的。
姜嫄與他之前有過一次,青霭初次實在羞怯笨拙。
縱使青霭長得好看,但好看的男人多了去,她很快就将他抛之腦後。
可現下這南風館小倌眼尾描金,唱戲一絕,這裝扮成旦角的模樣,屬實勾人。
她拼命抵抗,也沒抵抗住。
“……明早我該回家了。”
姜嫄聲音都是嘶啞的,吓了自己一跳。
李青霭恨不得時刻黏着她,見她要回家,心底不免難受。
可他既已經答應了做外室,就該恪守外室的本分,不打攪她的生活。
他強裝大度,卻又還是憂慮焦灼,“元娘離家數日,是該回家看看,隻是元娘……不會又把我忘了吧。”
姜嫄對他還有新鮮勁,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自然不會将你忘了,過幾天就回來看你。”
李青霭忙不疊點頭,殘妝留在臉上,顔色卻越發憐人,“等你再回來,我給你唱前幾日新學的幾出戲。”
姜嫄看着實在心癢,卻又沒什麼力氣,纖纖素手拿起枕邊的灑金折扇。
手中那把堅硬又冰冷的扇骨,從他的下颔,一路朝着着脖頸的喉結,一路朝下探去。
她重重碾了一下。
李青霭疼得嗚咽一聲,眼眸裡潤着霧氣,卻又乖巧地躺着,任由她随意亵/玩。
姜嫄撕扯着戲服裂帛,附在他耳邊低語:“臨走前還想聽你再唱一折戲。”
“好……”
李青霭雲鬓上的珠花都墜落在了枕頭上,微腫的唇上胭脂洇開,完全就像個任由人欺淩采撷的嬌花。
他咿咿呀呀地哼起來,唱腔婉轉,“春至人間花弄色,擺款柳腰,颠鸾倒鳳成雙對,奴家與你同枕共眠到通宵……”(1)
李青霭聲音驟然止住,哀哀地盯着姜嫄,眼裡霧氣迷蒙。
“嗯……元娘……别掐那裡……嗚……”
廂房裡不知唱了多久,直到李青霭嗓子也啞了。
姜嫄這才放開了他,不緊不慢地在皺巴巴的戲袍上擦拭去手指上的痕迹。
李青霭被她玩得渾身狼狽,身體許多地方被掐得青紫,眼尾浸着豔色,漂亮得勾人。
兩人又鬧了許久,不知不覺天已經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