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皇伯伯和小叔叔！”昊璟已經等不及想見見自己的那位小弟弟，雖然他跟昊顼才是一母所出，可對嚴厲的大哥他還是畏懼居多，跟同父異母的昊瑄之間，才有更多的兄弟溫情，隻是某日之後，他的這個弟弟，像是突然從他身邊蒸發一樣，見不到提不得。

長廊外的那片草坪，小時候他跟昊瑄一起滾過，那棵梧桐他倆也一起爬過，走在熟悉的廊道上，過往的種種慢慢浮上心頭。昊璟輕輕的歎了口氣，可是這些回憶終究還是變得支離，隻留下殘缺的碎片，小瑄兒，真的，許久未見了，别來無恙。

昊璟剛跨入院子，就叫一陣凜厲的鞭撻聲吓住了，他松開奕浠快步上前，推開房門隻見昊顼正揮動手裡的鞭子，不長不短的鞭身劃破空氣，徑直落在青年的背部，背對自己跪着的青年的肩頭輕輕顫動着，後背白色衣料上暈開的鮮紅很是紮眼。

“大哥！你做什麼！”昊璟放下懷裡早已經目瞪口呆的奕涵，閃身奪過昊顼手裡的鞭子。他将鞭子甩到一邊，俯身想扶起冷汗涔涔的昊瑄，可昊瑄卻紋絲不動。

“師兄，求你！”昊瑄松開緊咬的下唇，顫悠悠的四個字随着從他翕合的嘴唇的白霧消散。

“小瑄…嘶~”不等昊璟開口，鞭身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甩落在昊璟的腰側，突然降臨的疼痛讓昊璟倒抽了一口冷氣，額上也突突的冒着冷汗。

“爹爹！”奕涵看着蛇一樣舞向父親的鞭子，眼裡的淚水一下的逸出眼眶，他上前摟着昊璟的小腿哭道：“痛痛，爹爹痛痛，爹爹痛痛…”

“不痛不痛，爹爹不痛，涵兒乖，不哭了不哭了。”昊璟拉開奕涵，蹲下來揉掉他眼眶裡的濕潤，“涵兒，爹爹沒事，你乖，跟哥哥先出去，爹爹跟皇伯伯談點兒事情。”

說着，就看向站在門邊同樣愣神的奕浠：“浠兒，你帶弟弟出去，乖啦，都聽話啊！”

他連哄帶哐把一大一小的孩子送出書房，才直起身阖了門。昊顼也不急，等再度安靜下來，才看着跪着的人，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剛剛進行到哪兒了，繼續吧！”

“哥！大過年你至于麼，就算，就算小瑄錯得再離譜，也不急在這一時教訓他啊！”見昊顼這油鹽不進的模樣，昊璟也是急眼了，也顧不上沖不沖撞兄長。

“這不關你的事！王爺，我能請你出去麼！”昊瑄仰着頭看向昊璟，眼裡的光華明明滅滅，讓人望不見底。

“你叫我什麼？”昊璟踉跄的退了一步，仿佛心頭被什麼砸開了一道細罅。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叫他二哥、陪他胡鬧的孩子，這會兒正疏離的看着他。

“該怎麼說話，還要我重新教過麼！”昊顼手腕一抖，鞭子又重新割開空氣，卻沒有如預想的落下，昊璟的右手生生地受下了這一鞭，掌心裡的嫩肉翻出，鮮血滴滴嗒嗒的落下，仿佛紅色的淚滴。

“你…”昊瑄猛得擡起頭，眼裡的關切一閃而過。

昊顼瞪了一眼昊璟，對着地上的人說道：“滾到外面跪着，你若能熬過今夜我便饒了他！”

昊璟看着默然起身的昊瑄，心頭的細縫愈發擴大，從什麼時候起，他和他之間竟隔着天塹。等昊瑄阖了門他才回頭，木然的看着昊顼：“哥…”

“還想過個年你就給我閉嘴！”昊顼甩了手裡的短鞭，喝道：“我的鞭子你都敢攔，幾年沒挨揍規矩都忘了是吧！”

晚宴上，昊璟環顧桌面，看着家族不算齊整的整容，默默然低頭喝着悶酒。是啊，他如何能夠不難受，十年前，也是這個廳堂，五年前，還是這個廳堂，同樣的場景卻是不一樣的滋味，物是人非，哥，這頓團圓飯你叫我如何能吃出團圓的味道。

昊顼見弟弟那副死樣，攥緊手裡的筷子，強壓怒火隐忍着，他又如何不懂昊璟的心思，可高處不勝寒，享有特權的就要履行義務，若想守住荊國，若要保住祖業，他這個國主兼家主就斷沒有退讓的餘地。

宴會散後，昊璟也不像從前那樣留下夜宿，隻是支會過兄長，便帶着妻兒回府。

“珞姨，你照顧爹爹吧，我帶弟弟回房就是了。”看着醉醺醺的父親，走路都有些不穩當，奕浠提着燈籠，跳下馬車對珞妤說道。

“那你們小心點，涵兒，聽哥哥話！”珞妤攙着昊璟，小心地護着他包紮過的右手，對奕浠點點頭。

在搖曳的廊燈下，奕涵跟着奕浠安靜的走着，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着，

“小涵，冷麼？你先坐這兒等一下，我去找鈴兒姐姐打盆熱水去。”奕浠推開奕涵的房門，點了蠟燭，提着燈籠轉身準備離開。

“哥哥…”奕涵突然上前幾步，拉住奕浠的衣擺。

“怎麼了，小涵。”奕浠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奕涵，别說是弟弟，他自己都還沒從方才那一幕緩過勁來。

奕涵擡起低垂着的眼簾看着奕浠，怯生生地問：“你…你以後也會打我麼？”

“哈？”還在醞釀詞彙準備安慰弟弟的奕浠有些淩亂，所以，這小子介意的原來是這個嗎？

“像皇伯伯打小叔叔那樣…”奕涵仰着頭，看着比他高出半個腦袋的哥哥，小聲的補充道。

奕浠突然湊近奕涵，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梁，戲谑道：那要看你聽不聽話咯！卻在轉身的瞬間，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小笨蛋，我哪舍得那樣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