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出去,有回去看看麼?”這是奕澤第一次對奕涵提及那次私自外出的事情,那幾天奕涵去了哪裡,經曆了什麼,奕涵既然不願說,他也就沒有追問過。
“沒…沒有…”奕涵壓低腦袋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記不得了,回家的路,我…記不得了…”
奕涵的聲音幾乎被雨聲覆蓋,窗外的雨依舊是傾盆而下,仿佛要将這牢獄般的建築沖毀一般。
翌日,下了一夜的雨雖是收住了,可天空還是一片鉛灰,一陣風過,院裡的梧桐滴滴答答落着水珠,仿佛又下起了一陣雨。昊瑄推開房門,帶入陣陣涼風,他信步來到内室,見奕涵貓兒似的蜷在奕澤身側睡得安穩,才悄悄地舒了口氣。
“這小兔崽子,我猜他就在你這邊…”昊瑄低啐一聲走到床邊。奕涵抱住奕澤的一條胳膊,自己抱來的薄被早被他蹬到一邊,倒是霸道的卷走奕澤的大半張被。擔心奕澤着涼,昊瑄俯身拾起被奕涵蹬掉的薄被丢給奕澤,“你怎樣,傷口還疼得緊麼?”
“還行吧。”奕澤接過被,旋身對着昊瑄,不痛不癢的說道,“皮肉傷,早都習慣了。”
“啧,也就你能這麼雲淡風輕,皇兄那皮鞭子,我想到就頭皮發麻。”昊瑄咂着嘴,拉過床邊的矮凳坐下,盤算着再一會兒就該把奕涵拎起來晨訓了,“還有诶,這次的事,你真就打算這麼輕輕放過了?”
“不然呢?一事不二罰,師父不是已經教訓過了,這事情我就不過問了。”奕澤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他這個師父的心眼真不是一般的壞,自己狠不下心幹的事情,卻能毫無愧色的推給他。奕澤抻其身子坐了起來,看着昊瑄繼續說道:“師父,小涵前些天都上哪兒了,有眉目嗎?”
“這還真不清楚,隻知道在一個客棧呆了好幾日,其他的就沒有了。”昊瑄撐着床沿,伸手撥弄着奕涵額前的碎發,眉頭微颦,“我也問過幾次涵兒,他隻說是在這裡悶得太久了,想出去透透氣…”
“可不太對勁,我總覺得回來後小涵兒的情緒不太對勁…”奕澤低頭看了眼還在酣睡的弟弟,昨夜的淚痕還依稀殘留,若隻是出去透透氣,又怎會傷神至此,“昨晚,我試着問他是否回過家裡,他說沒有…還說他記不得回家的路了。”
“這小東西指定是藏心事了,可他不願說…”昊瑄壞心眼的捏了捏奕涵的小鼻頭,其實他也隐約察覺到孩子的變化,可這些他不願與旁人提及的事,注定是需要自己去消化和體悟的。
奕涵挪了挪腦袋,想躲開那隻不安分的手,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滿地哼哼着。他打了個呵欠,睡眼無神的耷拉着,當他看清昊瑄近在咫尺的臉時,本能的想往後縮。
“别動!”擔心奕涵撞到奕澤的傷,昊瑄忙不疊伸手撈起奕涵,小孩被吼得一愣,委屈扒拉的皺着鼻頭。昊瑄将奕涵放上膝頭,上次氣不過打了奕涵一個耳光之後,這孩子見了他總還是怯怯的,他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腦袋,“怎麼,還記着叔叔打你的那一下啊?”
“我…我哪敢…”許是昨夜哭得太多了,奕涵的腦袋還昏沉沉的,他歪着的腦袋趴在昊瑄的肩頭,纖細的指頭扣弄着那朵綻在昊瑄上臂的淺色鈎花。
昊瑄一眼就看出奕涵的言不由衷,他真的也很郁悶,他睨了一眼掩嘴偷樂的奕澤,戳了一下肩上那粒不帶良心的腦瓜子:“你哥訓你的次數還少嗎,你都沒記恨過他,我合着就揍了你一次吧,你就這樣不依不饒,多不公平…”
“二次…那是小叔叔第二次揍我了…”小孩的腦袋還巴着昊瑄的肩,隻擎了兩根指頭表示抗議,面向奕澤的臉嚴肅得像個小學究,“而且,哥哥從來沒打過我這裡。”
果然奕澤見奕涵的手落在臉頰上,嘴角的笑意瞬間消失無蹤,看向昊瑄的眼裡多了幾分不認同。他承認适度的疼痛确實是助人成長的有效工具,但折辱不是,長久以來,父親訓斥他時落在臉上的耳光,隻讓他變得自負又敏感。
“那時候确實是氣昏了頭,我保證下不為例!”這小東西絕對是記仇了,昊瑄歎了口氣,他心虛的躲開奕澤的目光,拍了拍奕涵的臀,軟語道:“涵兒,原諒我這一次,可以麼?”
“那打勾勾…小叔叔保證以後不再揍我…我就原諒叔叔這一次了。”奕涵大度的伸出小拇指,一副大人大量的氣度。
“想得倒挺美!”昊瑄的小指頭勾了上去,沒好氣的糾正道:“誰說的以後不再揍你,隻是不會再打臉了,你以後若是還亂來,看我揍不死你!”
奕澤見奕涵又一次垮了臉,撲哧的笑出聲來,他伸手蹭着蹭孩子氣鼓鼓的臉頰,正是從小涵兒來了之後吧,這死水一般的生活,仿佛也微微泛起了些許漣漪。